【Superman/Batman】【Sentinel&Guide AU】Vivre (1)

2013/07/18 § 1

寫在前面:

哨兵/嚮導是一個我一直有點想嘗試的AU題材,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想到把一些諸如命定伴侶、一件鍾情、火辣的原始翻滾情節放近來然後再套到大超和老爺身上這個念頭就讓我有點欲罷不能。

所以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構思整個故事架構還有大綱,中間經歷一段時間的熱血沸騰還有自我厭惡(不確定這題材我自己寫不寫得來.......)最後還是一點一點開始寫下去........原本的預計是這故事應該會是CWT34的新刊,不過因為一些原因,就大家都知道的我又讓字數超出預計,再來這故事真的真的很難寫,很多細節設定、伏筆支線,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在原作之外的AU背景下寫文,於是各種忐忑和緊張,我已經不知道幾次想把我自己的腦袋剖開來看看我的腦洞到底有多大多深啊.......OTZ

我不確定這個故事是不是能在截稿日前完成,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先貼出來。如果故事能夠如期完成,那麼它就會是CWT34的新刊,如果沒辦法,我也還是會連載它並將它集結成書,阿銀已經為這個故事做了很漂亮的設計,而且挑了很棒的封面紙張,如果不印出來我會後悔死(艸)



提醒:
1.這是個哨兵/嚮導的AU題材背景,但與一般此設定的故事背景不一樣的是,在這個故事中,哨兵與嚮導這類人種尚未被大多數人類接受,有關他們的各種知識仍然不完全,所有人都還在摸索中。

2.在這個背景裡沒有外星人、沒有超能力者、沒有古老種族,這個世界觀裡只有哨兵與嚮導。另外,這裡沒有超人(暫時),也沒有Kal-El,這裡有的只有Clark。

3.前期有Dick/Bruce傾向。但是由於劇情需要的安排,所以不會有超越PG級的內容出現。請會反感者注意閱讀。

4.這就是個作者腦洞開很大,充滿各種狗血劇情卻硬要偽裝成硬派路線的故事。它就是個同人小說!所以如果發現有任何不合邏輯的問題....一定是作者腦洞補不起來請快點通知作者(艸)總之大家歡迎幫抓蟲喔喔~~QAQ



配對:Superman/Batman


分級:全文會有NC17內容。










Vivre (1)




莉絲瑟縮在貨架一角,她嘴角有一小塊瘀青,她的嘴巴似乎破了,內側頰肉熱辣辣地疼,還嚐到一點血腥味。

她祖父奄奄一息地靠在另一個角落,眼睛緊閉,銀絲覆蓋的一側額際有鮮血的痕跡,他看上去臉色慘白,左手肘以不自然的角度下垂著,莉絲知道那是那群男人闖進來的時候,祖父為了阻止他們向自己動手挨的那一下造成的,除此之外,莉絲不知道老人現在怎麼樣了,她不敢動,生怕一個動彈又招來一頓毒打。

在那之前,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像他們這種不打烊的超商,一到深夜裡難免遇到混混騷擾,莉絲一開始也以為只是又一次倒楣的夜晚,只要她忍忍他們的毛手毛腳,送他們幾罐免費啤酒、幾包免費香煙,他們就會滿足離去,直到那群傢伙裡有人掏出了一把槍,事情就此走樣。

小小的雜貨店裡窗簾全都被拉了下來,透過百葉窗,警車刺眼的信號燈投射在被日光燈管照得一片慘白的地板上,像斑駁褪色的顏料。警笛聲讓莉絲頭痛,那些混混的高聲爭執同樣讓她心驚膽戰,只要一有一道拔高的咒罵,她就會瑟縮一下,更用力抱緊懷裡抽泣的妹妹。

她把拉娜抱在懷裡,這孩子三十分鐘前還不斷大哭,氣得那群男人拿著球棒直往莉絲身上打,她嚇急了,抱著拉娜不斷地哄,直到她安靜下來,累了或是怕了,現在這兩歲大的孩子只是窩在她懷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抽泣,但莉絲依然不敢放開摀著她小嘴的手。

男人們還在吵架,顯然把一件單純找樂子的事情搞到現在這樣也不是他們的本意,有人開始高聲咒罵那掏出槍來的傢伙,有人大喊著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就幹一票大的。

最後他們決定搞一票大的。他們拿了店裡的電話打給外面的警官,要求車子,還有贖金。三百萬。

莉絲想:誰會給他們這麼多錢?自己和祖父不過是在街角經營小超商的貧窮市民,還因為半年前父親在工地失足摔死得到一大筆撫卹金和保險理賠才能夠把這店撐下去,否則在母親拋下她們姊妹倆和另一個男人走了的現在,她、拉娜和祖父甚至都不知道得靠什麼維生。

這下子完蛋了。肯定不會有人給他們這麼多錢。

他們肯定會殺了自己的,還有祖父,如果他們兩個都死了,拉娜該怎麼辦?那群混混一定會連她一起殺了的。

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全身發顫,一股瘋狂的需求讓她想尖叫,大聲發洩出來,否則她會就這樣爆炸而死的,她一定會的。但是她不敢,叫了她就死定了,她還不能死,拉娜怎麼辦?

但她好怕、好怕。

眼淚從她的眼角滾下,打溼了臉頰和衣襟,莉絲盡量把自己縮小,塞進貨架的夾角中間,摟著拉娜,希望能越不起眼越好。懷中的女孩似乎感覺到姊姊的惶恐,小小身體幾乎要抖碎了,手掌攥緊莉絲的衣服,用力貼著她溫暖的身體。

天啊。莉絲從來不信上帝,她後悔了,如果這時候有任何人能向她伸出援手,那一定是上帝。

她不敢去聽外頭擴音器裡在說些什麼。警察依然在勸說投降,他們沒有一點妥協好拯救無辜的莉絲的意思。而警方強硬的態度讓歹徒只是越來越燥動。開始有人不耐煩地左右踱步,甚至建議拿莉絲和拉娜當人質逃走。

恐懼在她心裡不斷脹大,她努力嚥下一聲嗚咽,就看見那票歹徒的其中之一朝自己走來。

她徒勞無功地往牆角擠,像是想把自己擠進牆壁裡那樣,但最後他還是抓住莉絲的手臂把她拖起來。

「拜託。」她懇求。「你們要我做什麼都行。」

但男人只是甩了她一巴掌。拉娜又大哭起來,抱著她的小腿試著把她的姊姊留在她身邊。

男人不耐煩地踹了拉娜一腳,又小又脆弱的拉娜就這樣跌出去,疼痛讓她更尖利的放聲大哭,她的哭聲刺傷了莉絲的心,她哭喊、求饒、尖叫著想要去看看她的小妹妹。

但男人們的咒罵越來越響,一開始抓住莉絲的那傢伙把她推開,她跌在貨架角落,拉娜瘋狂地爬過來鑽進她懷裡。莉絲哭喊著抱緊她,像在抱緊唯一的珍寶,這時又一個人走了過來,掄起球棒就要往莉絲頭上砸。

莉絲閉起眼睛、縮起肩膀準備承受這次打擊。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沒等到痛苦降臨,卻聽見另一聲慘嚎從身側傳來。

她瞪大眼看向聲音來處。

她看到一個人,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體型來看顯然如此——他穿著一件藍色運動夾克,背上有一個大大的黃金盾徽裡繡著一個紅色S字母,看上去就像哪個便宜賣場大量生產的那種廉價夾克,但不管那男人穿著什麼,他都看起來無比高大,而且他單手就將那個意圖傷害莉絲的壯漢給推了出去。

那歹徒被他的同夥接住的時候還抓著他的手腕哀號得像隻被踹的野狗那樣淒慘,從他手腕的角度來看肯定是脫臼了。

「妳還好嗎?小姐?」那溫和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莉絲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但接著她就被往後推開。她發現自己被那男人護在身後,縮在金屬貨架後,槍聲震耳欲聾,但射了三發就停止,其中一發似乎打中了電燈開關,所有燈光一下子熄滅,四周一片黑暗,接著是那群混混此起彼伏的叫罵聲。

「待在這裡,雙手抱頭蹲好,小心不要出來。」那男人再次叮囑她,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而且帶著股撫慰的穩定力量。莉絲發現自己點點頭,在他的手握著她的肩膀給了她堅定的一握之後,她甚至不發抖了。

她試著想看清楚男人的長相,可是店裡太暗,他又戴著一頂棒球帽,帽簷壓得低低的以致於她除了他豐滿微笑的唇線和方正的下巴外什麼也沒看清楚。

接著他就閃了出去。

莉絲咬緊牙關好幾秒,然後她被一聲慘叫嚇得一顫,但很快她就知道那不是那個男人的叫聲。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好幾個重物倒地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還有一道詭異的喀啦聲響,接著一個大塊頭被猛地砸到她旁邊的牆上,她嚇得驚叫一聲,拉娜也哭起來。

但那個肥壯的男人沒有任何動靜,而透過百葉窗外映進來的警車車燈,她發現他半邊臉腫成一片,看起來不像人,倒像是科幻片裡醜怪的外星人,而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像是暈倒了。

莉絲咬咬牙,她想起就在另外一邊牆角生死未卜的祖父。她放下拉娜,她抽噎著抓著她的褲腳不肯放開,她只好再把她抱起來,盡量放低身子從貨架後鑽出去,繞過那個大塊頭,往祖父在的那個角落跑去。

那些混混都忙著對付新出現的男人無暇注意她,莉絲很快來到老人邊、放下拉娜,她檢查了他的傷勢,除了手骨折斷還有額頭的傷,他沒有其他外傷。

「查理、查理!醒醒!」她用力搖醒老人,聽到祖父呻吟一聲幽幽轉醒,她懸在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莉絲......我怎......」

「別說話,查理,快,我們得快離開這裡......」她說著就試著想把祖父從地上撐起來,但她渾身癱軟,沒有力氣,而查理的腿也抖得支撐不住自己。她慌張起來——不、拜託別這樣,他們真的得快點離開這裡!

拉娜的尖叫在她得恐懼上劃破一道口子,它們湧了出來、攫住莉絲的雙腿,將它們固定在那兒動彈不得。

莉絲抬頭看見那個混混,就是那個有槍的歹徒。他一臉猙獰,在刺目的光芒裡那張臉龐扭曲成修羅,站在她們面前,而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她。

她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連跌到都不在她身體能控制的範圍內,她只能瞪著那漆黑深暗的孔洞,等著從裡頭射出的死亡。

但那個男人再一次出現了,他站在那兒就像個泰坦,出現在惡人身後,他們沒人反應過來,那男人就提著歹徒的脖子,像提一隻貓一樣將他拉離地面,輕輕一甩,那個滿身肌肉的成年男人就砸破店門玻璃摔到外頭的街上。

豐沛的光映進來,莉絲頓時覺得有些刺眼,她瞇起眼睛,抬手遮擋過多的光線。同時聽見外頭亂七八糟的喧囂聲,有警笛、有擴音器、有驚叫、還有聽不出是誰發出來的戒備命令,彷彿全世界的噪音都聚集到這一小片街區,她感覺頭暈目眩,就要暈倒。

一隻手在此時撐住她的背脊。

「小心。」那男人說。「帶妳的祖父和妹妹到安全的地方,妳很勇敢,伊莉莎白,現在妳沒事了。」

莉絲有很多話想說——她想知道他怎麼會來救他們,她想知道他受傷了沒,她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還有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她想說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才好,他們原本都會死——但全部她說出口的就只有兩個字。

「謝謝。」

她看見那個男人向她微笑,那雙唇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有酒窩,嘴角大大地拉開,露出潔白的牙齒。即使她仍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她也相信那會是一張笑起來很好看的臉。

接著她就被幾個醫護人員扶住了。他們接過她扛在肩上的祖父,將他安置在擔架上,一個女人過來抱走拉娜,她溫柔誘哄著她放開莉絲的褲管,將她包裹在柔軟的毯子裡。

也有人過來想拿毯子給她,想把她帶到救護車旁邊去。

但莉絲沒動,她掙開抓住她的救護人員的手,排開人群往被包圍的那塊地方走。

「嘿!」她喊,沒人理她。

她更用力地喊,使勁渾身力氣推開擋在面前的兩個記者,他們看到她,注意到她是剛才被就出來的受害者之一,麥克風立刻就遞到莉絲面前。而她才不管他們問她什麼、要她說些什麼——她只顧就著麥克風大吼,「你們想對他做什麼?!」

這會,終於有人看向她了。包括那個救了她、現在卻被特警隊用防暴盾牌團團包圍、用槍指著的男人。

「小姐,妳受驚了。」有人從她後頭扯住她的手臂。

莉絲用力甩開他,「別碰我!」她警告,然後她轉回空地,在那兒她的救命恩人像個窮凶極惡的罪犯那樣被槍指著,動彈不得。而在他拯救莉絲和她家人的時候,這些現在看起來威風凜凜端著先進武器的警察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她厲聲喊,腔調裡滿是憤怒。「那個人救了我,還有我妹妹和我祖父,他不是罪犯!那些人才是!」她劈手指向被在警官看護下接受治療的加害者們。

但他們看起來卻更像被害者——臉頰瘀青、骨斷手折,唇角滲血,有些甚至意識不明。

人群開始議論,交頭接耳交換意見,有些人對莉絲投來同情的目光,有些人開始對警方叫罵,有些人高聲為受傷的人抗議——不管他們是不是拿槍威脅無辜祖孫三人的罪魁禍首。

那些交談聲如同吵雜的蜂鳴嗡嗡作響,擾得莉絲頭疼。她忍不住皺起眉、肩膀瑟縮起來。

「任何不在控管之下的哨兵都是危險人物,小姐。我們必須阻止他發狂傷害別人,他會得到恰當的管束。」一名警察向她解釋,試圖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他不是罪犯,他們才是。」她扭動肩膀避開對方觸碰她的手掌,她試著堅持自己的立場,但辯解聽起來像哭訴。

現場因她的介入而騷動起來,有些民眾開始推擠,負責指揮的警官不得不分神應付這些民眾。「把她帶開!」他對部下下令,要他們把莉絲帶離開這裡,有多遠就走多遠。

「不!」莉絲抗議著,與來抓她的警察扭打起來,但她對他們造不成多大困擾,她已經精疲力盡,而又是個弱女子,她被拖走的時候絕望地看向她救命恩人所在的地方,想告訴他她多抱歉、他救了莉絲,而她卻無法為他做任何事,但——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克拉克揉著自己的手臂,在把那個大塊頭——老實說他實在有夠重,當然克拉克可以從體積還有組織震動的觸感判斷出那些重量大部分來自脂肪而非肌肉——扔出去和玻璃櫃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他不小心拉傷了手臂肌肉,不當使力的下場,不過既然在另外一個傢伙拿著刀試圖砍向他肩膀時他得騰出一隻手來打掉向他襲來的兇器,順便確保對方在短時間內無法使用右手持兇器,只有輕微的肌肉拉傷還算是幸運的。

真正困擾他的不是肉體上的疼痛,受傷這種事,克拉克自認還可以應付,他有的時候甚至歡迎受傷,因為疼痛能幫他集中注意力,好應付隨之而來更麻煩的東西。

他敏銳的耳朵甚至能聽見一個街區外警笛鳴響的聲音,他們還不放棄,依然在追捕克拉克,他將自己的外套反過來穿——藉著深色的內裡在黑暗裡隱藏他的行蹤,人總是會被他們眼前所見的事物干擾,而忽略更應該注意的細節。當克拉克穿著明亮、鮮豔的顏色出現,所有試圖逮住他的傢伙都會下意識地尋找同樣明亮刺眼的顏色,而那時克拉克早已換上更不起眼的保護色,藏身在人群中。

他們會在那裡徒勞無功的搜尋上好幾個小時,然後不斷擴大、往外推進搜索範圍,以為克拉克會不斷活動以躲避追捕,事實上他只是鎖定一個地點躲藏起來,他的耐心能讓他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就像市政廳門口的雕像,靜待追兵過去,他將再次重獲自由。

這於他而言有些諷刺。克拉克想。他一年前來到這座城市——大都會,這個國家的核心首都,滿懷抱負以為自己能一展長才,他渴望救助他人,但他學會最多的卻是如何躲避他試圖幫助的執法機構的追捕。

——別傻了,你早就知道事情不可能總如你所願。

是的,他當然知道。克拉克嘆了口氣,看看他,他都神志不清的在和自己對話了。現在他要不快點回到家裡去把他的腦袋埋在絲綢被子裡好好清空他的腦袋,明天等著他的就會是一整周的頭痛,也許還外加幻聽,而他距離——政府是怎麼稱呼這症狀的?啊,距離他「癲狂」的日子恐怕也不遠了。

克拉克從藏身處出來,鑽進巷弄間的狹窄通道裡。他全身下都在疼,大腦因為過度接收刺激而像有人拿湯匙在裡頭用力攪拌一樣糊成一團,還有深入骨髓的痛楚。

警方總是宣稱哨兵們有多麼危險——他們有比正常男人大三倍的力氣、卓越的運動能力、超出常人靈敏的聽力、幾乎可以媲美老鷹的視力等等、等等,但他們從沒提到擁有這些能力需要多少代價,而克拉克總忍不住猜測警方對於該如何對付哨兵人種其實早已心知肚明。

看他們總是拿強力手電筒和那些閃瞎人眼睛不償命的警笛照他、還用擴音器像是得詔告全市這兒有個危險的哨兵出沒似地在他耳邊吼就知道了。

克拉克對自己目前還能保持平衡與速度前進感到慶幸,他現在的眼睛要視物都還有些困難,即便他已經戴上遮蔽物好消除強光對他敏銳雙眼帶來的影響,那些閃光依然在對他的視覺造成傷害的同時折磨著他的神經,更不用說還有那些噪音——噪音總是最令人難受的。

他對感官的控制力正在降低,他的大腦早已超出負荷好幾十分鐘,克拉克能感覺到痛苦在逼近、折磨,而他胸口有股欲嘔的慾望等著脫韁而出。但他得控制這些——他得控制這些......

克拉克在他腳步差點不穩前停了下來,倚在牆面上稍作休息,他的背脊疼透過單薄的襯衫布料和粗糙的帆布夾克感覺到他身後靠著的磚牆,上頭起伏的紋路和堅硬的碎石磕得他有些疼,就和手臂的疼痛一樣,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意志力好去屏壁那些痛苦,於是他乾脆放開它們,就讓疼痛襲來,沖刷他的感官。

暈眩很快被如潮的痛楚驅離,它們尖銳地拉扯著克拉克的意識,將他從恍惚邊緣帶回來。

克拉克聽到自己的喘息,他吸進過多的空氣,遠超出他所需要的,過多的氣味充斥他的大腦,者裡有好幾天份泥土的味道,一場大雨將它們全都混合在一起,還有廚餘和污水腐朽的味道、死在這裡的生物屍體,以即剛冒出頭來的苔類植物的氣味,他頭痛欲裂,好像有人拿重錘死命搥打他的頭顱。

克拉克呻吟出聲。在疼痛裡找到自己的方向。

他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急促吸氣,接著拔腿急奔。他得盡快回到安全的、舒適的庇護所。







當他回到他的公寓樓下——事實上是後頭的防火巷樓下——深夜的現在,家家戶戶都熟睡著,沒有人會注意防火巷裡的動靜,而他也離警方的搜索區有段距離。

安靜多少治癒了他的痛苦,但克拉克還是發現自己的體力在流失,他需要休息,需要全然的安靜,還有黑暗,讓他可以沉浸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用冰冷洗淨所有傷痛。

他跳上麵包店後門的那片鐵皮平台,慢慢蹲下、擺出預備姿勢,猛然起跳,他跳上他自己公寓後窗外的逃生梯上時一個趔趄踩了空,發出一道響亮的碰撞,雖然克拉克抓住了欄杆翻身上去,但那隻總把他家後窗台當作窩的花貓已經被驚醒,憤怒地弓起背朝他齜牙嘶叫。

「好啦。」克拉克噓了牠兩聲,左右看看周圍沒有動靜,沒有人家因為他的失誤背驚醒。克拉克想就算真有人醒來,花貓的吼叫也為他做了最好的掩飾。

「我欠你一次,兄弟。」他對花貓說,牠現在已經沒那麼生氣,但還是壓平耳朵吹鬍子瞪眼地死盯著克拉克,然後轉身往下爬,走進夜色中,看樣子試想去找牠的兄弟姊妹來次夜遊——既然牠的好夢已被打擾。

克拉克看著牠的背影離開,從小巷口鑽出去消失得不見蹤影,抓抓頭髮,然後轉身拉開他為自己留的一小條窗戶縫隙,從那裡鑽進他的公寓。

他的住所很小,不過因為東西不多,所以顯得還算舒適。這兒的房租便宜,雖然居住的人什麼都有,不過他的鄰居都不是什麼愛串門子的人,這讓克拉克輕鬆不少,而他們的房東——一個陰沉寡言的老太太——除了收房租的時候你幾乎不會看到她,她的公寓只有一個條件,別打擾到其他房客,其他她什麼也不管。而這正是克拉克所需要的唯一保障,既然他自己也絕對不會去騷擾其他人,他更不希望有人對自己的生活探頭探腦,就算他們住在隔壁。

克拉克一進屋就鎖上窗子、拉上窗簾,還有另一層他自己加裝的防透光簾子——所有的窗戶都有這層簾子,他把它們全部拉上,如此一來房裡沒有半點光,也沒有半點聲音——克拉克的公寓牆壁全都貼上一層隔音棉再加上一層隔音毯,然後才用壁紙偽裝它們——他的門上有隔音膠條,他對房東說那是因為當他寫作的時候他需要絕對安靜,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而他很容易受驚,房東接受了他的說法,她或許認為加裝隔音膠條對她的房子有益無害。

現在,這個房間全然寂靜、虛無。

克拉克終於能夠放鬆下來,而他唯一能聽見的就只有自己的喘息。

黑暗撫慰了他,他閉上眼睛,給自己幾秒鐘的時間從外界的紛擾脫身,讓他的精神與他的肉體同樣回到這個屬於他的安全避風港裡。

接著他繞到櫃子那裡——即便完全沒有光,他的哨兵視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他敏銳的感知神經仍然可以幫助他在黑暗中移動辨物,尤其這個房間他親手佈置,也再這裡生活了近一年的時間——克拉克拉開櫃子,從裡頭的一個絨布盒子裡拿出他的薰香燈,把精油點上。

舒緩的氣味在房間裡漫開,帶給他柔和的撫慰。他總能夠透過那氣味聽到母親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那聲音都能使他平靜。

克拉克倒到床上,他把衣服全部脫掉,連同內褲,一件不剩,把平常蓋的棉被給丟到床下,另外從床頭櫃裡拉出一件絲質毯子,用它把自己全身包裹住。它不是最好的材質,克拉克也買不起更上等的絲綢,不過它至少比粗糙的棉布好,它涼滑的質感撫過他的肌膚,就像水流一樣清涼,它滑過他被粗糙布料磨疼的皮膚的方式讓他感到一股涼爽,克拉克嘆息一聲,把自己更往毯子裡埋去。

但就在他想把頭也給包到毯子裡的時候,他看見床頭櫃上那發亮的光點。是他的手機螢幕。

克拉克思考了一秒才伸長手把它給拿下來,上頭有則未接來電,還有一個語音訊息,來自他的母親。

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回撥不是個好選擇。於是克拉克調整他的姿勢,把自己在毯子裡蜷成一個球,環著他的膝蓋,好像他還是那個在母親懷抱裡的小男孩,然後把手機放在額頭邊,點開那則語音訊息。

——克拉克,親愛的。——

當母親的聲音從機械裡流洩出來時,即便有點扭曲,而裡頭的雜音讓她柔軟的嗓音變得些許尖銳,克拉克還是滿足地嘆息,並很高興聽到她的聲音。

「嗨,媽。」他小聲回答,在床鋪裡蹭了蹭,從唇邊扯出一個笑容然後繼續聽下去。

——我們收到你的信了,我很高興你還是寫信而不是用E-mail,那對我和你爸來說都有點太過先進了,你知道的,而且我們都很喜歡看到你的字跡,並在晚餐的時候大聲讀它,就好像你在我們身邊,並告訴我們你那些事蹟一樣。——

說到這兒,克拉克忍不住瑟縮,他還沒忘記當他決定來大都會並決定用他的這身能力做些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和父親之間的爭執——事實上並沒有到爭執那麼厲害,不過那幾次的談話並不愉快。克拉克不確定他父親是否依然認為他的決定是錯誤的——依然反對。

克拉克不知道,但他尤其不想在這時候想起,就在他自己也開始搖擺的時候......

——我想你還在介意你和你爸爸的那些爭吵。——

「噢,媽......」克拉克搖頭。她有時可真神奇,而克拉克忍不住開始懷疑她宣稱她僅擁有的能力恐怕比她實際上所擁有的還微不足道——如果不是這樣,要怎麼說明她總是能一眼就看穿克拉克的想法,和他父親的想法呢?

——但別讓那些困擾了你,親愛的,你知道你爸,他只是擔心你,做父母的總是這樣,他們無時無刻不擔心自己的孩子。而你,克拉克,特別的克拉克,你將會經歷的一切你父親也經歷過,在我和他相遇之前,他可比你處理的要糟多了,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他有那個理由去擔心你,更怕你將會遭遇和他一樣的痛苦,而那對你來說會更難忍耐,你知道,他並不完整都已經如此,更何況是你,克拉克寶貝。——

「是啊,我知道,媽媽。」克拉克苦澀地說。即使他並不真的「知道」什麼,現在他知道了,那些他以前所以為的「知道」是多麼貧瘠無力。

——而如果你困惑了,或是為了感官過載而困擾,別忘了我們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克拉克,別害怕世界,不管它有多麼大、有多麼瘋狂,你只需要將它變小,閉上你的眼睛、想像世界是一座小島,在大海正中央,海浪圍繞它,那就是一個起點......——

克拉克閉上眼睛,調勻呼吸,讓他的世界裡只剩下母親溫的聲音,訴說著海洋、小島,永恆不變的浪潮聲。就像小時候每一次他縮在母親懷裡,讓她用她的心跳聲包圍住他,讓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一個永恆的脈動。

而他就在這鼓動裡沉沉睡去,埋入黑暗的懷抱。










「那味道很糟。」迪克說。他藏在面具下的鼻頭皺起,說話的同時帶著聲嗚咽似的不適感,布魯斯知道他是說真的。

「那我們就快點把這工作完成。」他說。掏出爪鉤射往對面的大樓,扯好繩索,在高空裡遁入黑暗。

當他披著他的偽裝在平房屋頂落下,靴子在違法加蓋的鐵皮屋頂上造成了一聲輕震。布魯斯為他發出的動靜不滿意地皺眉。

迪克跟著落在布魯斯身邊,沒發出半點聲音,而他蹲倨的模樣像隻漂亮的野貓,經驗老道地潛伏在黑暗裡,起伏漂亮的肌肉蓄勢待發。

這男孩的致命表現在他的肉體上,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多特別。

迪克已經把他的呼吸器戴上,它們用柔軟的矽膠製成,能夠過濾空氣中過於強烈的氣味。但即便已經用上最舒適的素材,迪克還是老抱怨它們堵著他鼻腔的感覺讓他有種自己的腦袋從中間被兩根棍子穿透一樣。可遇到這種情況,他還是得仰賴器械的幫助,以免強烈的氣味直接蹂躪他的神經。

警車停在巷子外,因為它們進不來,封鎖線拉在一棟老式三層舊公寓門口周圍,不少半夜被響動驚醒想要湊熱鬧的傢伙在附近探頭探腦。案發現場在二樓,布魯斯可以看見房間裡的光,從骯髒的窗戶玻璃裡透出僵直的濃黃。

「誰是領頭。」布魯斯問。

「高登警長。」迪克說。「還有史迪奇巡佐,我討厭那傢伙。」他做了個鬼臉。

布魯斯知道他說的是誰,拉森.葛瑞馬巡佐,他知道葛瑞馬向來討厭他們「這種人」——在高譚要找到沒這想法的傢伙還挺難的——布魯斯也承認自己不怎麼喜歡他,不過葛瑞馬之所以總對他們抱著憤怒的敵意,恐怕和迪克只要一逮到機會就不遺餘力提醒他在幾年前那次化學工廠爆炸案件中他把自己那顆又圓又扁的頭連同一對大招風耳給染成藍色的事件有關。

「幸好他也不喜歡我們。」布魯斯沙啞地說。「聽到什麼其他的嗎?」

「不太多,他們很吵。」迪克聳聳肩,繼續盯著下方。「他們出來了。」他說。

一名頭髮灰白的警長從公寓裡走出來,他看上去相當疲憊,臉上那些垮下來的皺紋線條每一分都寫著精疲力盡,雖是如此,他依然試圖挺直包裹在陳舊風衣裡的肩膀,轉身面對走在身後喋喋不休的部下。

高登顯然對葛瑞馬說了什麼,那矮胖的男人忿忿不平地走了開,順道帶走了在一旁忙碌的巡警。迪克在上頭幸災樂禍笑幾聲。「豬頭。」他說。

布魯斯沒打算問他高登到底說了什麼。事實上這很明顯。

暗巷很快淨空。街口幾輛警車在揚長而去的時候甚至不曾有半點遲疑。

只有高登還站在巷子裡,黑暗很快將他的影子吞噬,他覺得有些冷,但這是沒有道理的,天氣才剛入夏,夜晚並不寒冷而該是涼爽,但高登就是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直往上竄,他試著把外套的領子豎起來,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在火星騰起的時候,它帶了點灼熱的疼痛在他的指尖上,有一瞬間高登的注意力被那轉瞬即逝的疼痛給多了去,他看著那一點星火,還有裡頭蜷曲扭動著化為灰燼的深色煙絲,它僵硬、纏繞、從焦黑的深處漫出一股煙塵,高登著迷了一瞬,才把濾嘴那頭放進嘴裡,深吸一口,吐出白濁的煙霧。

然後,在煙霧迷了他的眼時。

那異怪的身影從天而降。

「高登。」怪物粗礪的聲音喚著他的名。

高登嘆口氣。把他才抽了第一口的煙扔到地上,用鞋尖踩熄。

「蝙蝠俠。」他說。老警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對方面前維持平穩的聲調,不透露過多的情緒。但那傢伙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就算他掩飾得在好,那雙野狼一樣的眼睛好像能撕裂他的大腦,看見高登藏在最裡面鎖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的恐懼、緊張、戒備。

但最後,他還是嚥下他少得可憐的唾沫,徒勞無功地試圖滋潤他沙啞的嗓子。

「老規矩,十分鐘,裡面是你的。」他給那傢伙讓開一條路,雙手放在大衣口袋裡好掩飾他汗涔涔的掌心。

蝙蝠俠一句話也沒說,高登甚至不願去想那鬼魅是否有從他身上掃過一眼——他不願去注意這件事——他像個幽靈那樣無聲移動,在他彎下腰——就像個人類——注意到這一點的高登心裡產生股嘲諷的疑惑——鑽進公寓狹窄的門廊後,另一個快活的聲音朝高登襲來。

「嘿,警長。」那孩子——那年輕的男孩,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外表——叫做什麼東西的?他身上的顏色讓他看起來不像他年長的夥伴那樣陰森,不過這並沒讓高登輕鬆到哪去。

他甚至根本沒發現那年輕人的出現,他,就某方面來說比蝙蝠俠更令人畏懼,他移動的方式好像某種大型掠食動物,既輕巧又靈敏。高登看過他可以移動得多快,看過他如何像野兔那樣轉動他的頭顱而不像個普通男孩,他目睹他閃避子彈的動作,雖然他被子彈打傷依然會流血——紅色的血——但那得要他被打中才行。

這個孩子——這有著男孩外表的傢伙,更像個怪物。

高登看著那怪物用一個男孩的外表站在那兒,穿著鮮豔的制服,還背著小披風,戴著像老電影裡神出鬼沒的俠客那樣的眼罩,站在那兒,像個年輕人那樣用單腿支撐他的體重,手臂在身側晃著,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無奈,那麼人性化。

他覺得自己好像退了一步。而那男孩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下一秒,公寓裡傳來呼喊。

「羅賓。」

羅賓嘆口氣,搖搖頭。「來了。」他高聲喊,三、兩步鑽進公寓門廊,追上走在前方的搭檔。

但對方卻佇立在樓梯前,就這麼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神奇小子疑惑打量著他的師父兼搭檔。「蝙蝠俠?」

「......沒什麼。」布魯斯說。然後他抬腳,拾級而上,每一步小心翼翼的行動都在老舊階梯上留下一道呻吟。

而越接近他們的目的地,布魯斯越難以遏制自己肌肉的發顫,它們本能地僵直,令他難以行動,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感覺額頭滲出的濕意。

迪克將他的模樣盡數納入眼中——這麼說或許不夠貼切,他走在布魯斯身後兩步的距離,照理來說他什麼都不該看見——他是個哨兵,敏銳的五感讓讓他輕而易舉地從布魯斯加快的脈搏、他滲出的汗水鹹味,和他頻率紊亂的呼吸察覺他的不適。即便布魯斯藏的很好,但瞞不住迪克。

他感覺一股本能的壓迫,乾渴從內心深處湧上,但他的口腔卻熱切地分泌了過多的唾沫。一股渴望在意識裡拉扯,尖叫著要他去保護、保護、保護——還有佔有。

這越來越難忍耐。迪克試圖用力咬自己的下唇,當他咬穿自己的嘴唇嚐到血味的時候,尖銳的刺痛在他的腦袋裡把他的神經當鋸子拉扯,迪克差點沒尖叫出聲,但他還是吸了口氣,並差點在樓梯上打滑。

這丟臉極了。尤其在布魯斯注意到他的動靜而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

「專心點,迪克。」布魯斯提醒,並迅速地遠離了迪克幾步。迪克因此感覺心臟一陣抽痛,他壓下胸口強烈的想要伸手去拽住某人的衝動——他不能再搞砸任何事了。

專注。他強迫自己,短而輕地抽幾口氣,讓新鮮空氣灌入他的肺部緩解那些灼熱。「我沒事了。」

布魯斯對這答案抱持質疑,他當然不會沒注意到他養子的眼神深處藏著瘋狂,但他吞下那些溜到他舌尖的苦澀質疑。

「很好,我們還有工作要完成。」他說這些的時候幾乎能嚐到從牙關間滲出來的腥味,他無視它們,轉身往上走。

當這兒殘留的情緒進入他的感應範圍時,它們像急速奔馳的跑車猛地撞上他,劇痛伴隨著淒厲慘叫擊中他的意識,布魯斯呻吟出聲,但很快將它扼殺在緊咬的牙關間。

這裡殘留的情感像一團被攪亂的顏料,形成令人發瘋的漩渦,布魯斯竭盡力氣穩住自己的精神以免被絞進去搞得支離破碎,他已經有所準備,不過經歷這些從來都不好受。

迪克跟在他身後上樓來,他們前方的走廊盡頭有扇大敞的門,即便全部打開了它依然小得只能讓一個成年男人側身通過,後頭的房間自然寬敞不到哪裡去。

「我先去。」迪克說,繞過布魯斯給他讓開的路,走進那扇門後。

布魯斯深吸口氣——現在,這兒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布魯斯也能聞到了——加固自己的精神屏障,在迪克後頭走進房間。

這間狹窄的公寓原本應該更狹窄,不過在現在——在家具幾乎毀了一半,而另一半也搖搖欲墜的現在,它看起來倒是寬敞了些。

「怎麼樣?」布魯斯問。

迪克正跪在房間中央,那具屍體旁邊。淌開的鮮血已經乾涸,地板漫開一片深色的污漬,上頭傳來甜膩腐朽血味,而那女孩就躺在上面,胸腹處一片血肉模糊,翻開的皮肉已經發黑泛青,如同巨大長蟲盤桓在少女單薄幼小的身體上,那女孩一雙綠色眼睛已經混濁、死去多時,而她大張的嘴邊還有血沫凝成的黑班,肌肉拉扯出僵硬的線條,像死前依然在為自己遭受的痛苦高呼抗議。

「她是失血致死的。」迪克說,他細心檢查傷口,用手指按壓周圍的皮膚。「一種武器,不像刀,但它很銳利,這裡——」他比著女孩右肩部份,「這裡是第一擊,刺穿了她的肌肉,然後往下拉。」他的手沿著傷口往下比劃,「把她的肌肉撕開——第二擊是在這裡,這個胸腔的位置,一直往下拉到這裡。」迪克的手指停在腹腔。「但被撕裂的只是皮肉,她的內臟沒有受多少傷。」

他吸了幾口氣,短促又謹慎。「她是一個嚮導,我還可以聞到空氣裡的嚮導素味道,很稀薄,但確實存在,她完全死亡後到現在至少過了十個小時。」

「該死。」迪克暗罵,他的情緒顯得異常焦躁,不得不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是誰做了這些?又是那些瘋了的哨兵?。」

「我們會知道的。」布魯斯說。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門口的位置,但現在他走近過來。

迪克從屍體邊退開,謹慎擔憂地看著蝙蝠俠在屍體邊蹲下,摘下他的手套。

「布魯斯!」

男人抬起頭。

「你......你確定你要做這個嗎?」

「當然。」布魯斯答,不再理會養子憂心忡忡的凝視,低下頭去注視那少女的臉龐。

他伸出手去拂開黏在她額上的褐髮,將它們撥到她耳後。十個小時,布魯斯不確定她的精神領域是不是能撐這麼久,嚮導的精神領域會在個體死亡後以某種速率崩潰,這速度有快有慢,端看精神領域的強度,布魯斯曾遇過死亡後兩個小時即崩潰得一點也不剩的領域,也遇過二十四小時之後還有勉強撐著一點輪廓的強大領域。

布魯斯把女孩的頭顱擺正,手掌按上她的額頭,掌側就貼在她的眼睛上,他感覺到一絲脈動從他們的接觸傳來,那微弱、瀕死的鼓動揪著布魯斯的心臟。他感覺到哀鳴、困惑、恐懼透過接觸朝他伸出手,它們在虛空裡揮舞擺動,希望能找到某個依附點。

那些東西形成一股微弱的牽引力,布魯斯有那麼一瞬就要將意識朝那兒潛下去——但他克制住了。他知道被瀕死意識牽引的後果會是什麼,即便它們再怎麼可憐、祈求安撫,他知道他沒有辦法去握住它們、無法回應它們。

布魯斯閉起眼睛,集中意識從自己的領域裡伸出精神臂——他花了點時間確保他探出的精神臂足夠強韌,而且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內——朝少女的意識潛去。

這個領域已經快要崩潰了,布魯斯潛到極深處才找到一點它的殘骸,微弱的光芒正在褪去,它呦呦低泣,虛弱又無助,縮在一片崩塌的黑暗裡掙扎著釋放掉最一抹光芒。布魯斯試著捧起它,但它甚至無法維持一點型體好讓他能夠接觸,當他觸碰它一點,那處的光班就化為灰沉的霧氣散逸,而一波波痛苦透過精神臂直接穿刺著布魯斯的大腦,他幾乎要吐出來了。

接觸死亡從來都不是件易事,但他需要裡頭的資訊。布魯斯告訴自己。他必須堅持下去。

他把精神臂用力刺進僅剩的光團裡,它在他強硬的接觸下扭動消散,布魯斯幾乎能聽見尖叫在他腦中四處衝撞,尖銳的頻率就要撕裂他,還有那些片段,那些痛苦、那些身體被撕裂的瘋狂、那些幾乎要把他整個人翻攪過來的噁心感、還有那些絕望——

他——

「布魯斯——」

他肩膀上的劇烈搖晃另布魯斯從那些癲狂裡抽離出來,他的頭依然痛,太陽穴像是被鑽子鑽過那樣,他都還能聽到哀號在腦中迴盪,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成了錨點,一股穩定的暖流從迪克抓著他肩膀的地方傳來,它是那麼熾熱、那麼堅定、那麼——就像所有他渴望的一樣,一股牽引的力量——

一個他渴求的擁抱——

不!

「不!」

布魯斯猛地推開男孩。

迪克嚇著了,的身體優先於意識反應,就要去抓住對方攻擊他的手——但在指尖差一點擦過布魯斯的手腕時男孩驚醒,他收回手、踉蹌著往後退,他劇烈喘息著,卻猛地嗆進一口充滿嚮導費洛蒙氣味的空氣。

他呻吟一聲轉過頭,迅速退到房間角落去,用力摀著鼻子抗拒那味道。

「我......我很抱歉,布魯斯。」

布魯斯同樣的呼吸紊亂,他緊咬牙關,有些不穩地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他的養子躲避他的背影,男人眼底充滿愧疚,他張嘴試圖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成了生硬的命令。「我們該離開這裡了,羅賓。」

迪克嘆氣。動靜明顯得讓布魯斯能感覺到他的不滿與動搖。

「我騎機車回去。」他說。接著從窗戶鑽出去,期間一眼也沒看布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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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Response to “【Superman/Batman】【Sentinel&Guide AU】Vivre (1)”

  • 絺羅 says:

    ----抓漏的來了----

    "者"裡有
    以"即"剛冒出頭來的
    因為他的失誤"背"驚醒
    看樣子"試"想去找
    也"再"這裡生活
    給"多"了去
    掩飾得"在"好
    敏銳的五感讓"讓"他
    "另"布魯斯
    迪克嚇著了,""的身體優先於意識反應

    ----抓漏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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