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golas/Gimli】【The Lord of the Ring】Waste Land 荒原 2

2014/03/05 § 0


寫在前面:

這個故事是預計在3/15的托爾金ONLY上的新刊,但我還在努力,這個故事雖然短且輕,不果可能是我寫過最困難的東西之一了......我有很多想法想透過這個故事表現,不過能不能成功整合它們我現在依然沒有把握,我想只能寫到哪算到哪。

我還是希望能在ONLY場上讓它和大家見面,所以我會繼續努力,同時我也會在部落格持續連載它。如果它有幸成書,我也不會印很多,因為我知道這個題材很冷而且應該沒有多少人關切,會堅持要寫出它來只是因為自己的執著,所以無論如何,這個故事會在網路上貼完。


主題:The Lord of the Ring為主,魔戒聖戰結束後數十年,穿插其他原作小說與電影中的設定與情節。

配對:Legolas與Gimli友情向,以兩人為主角,但沒有明確的Slash描寫。

提醒:這個故事裡含有大量、清楚、明白的對原作與電影各種劇透與內容,怕被雷到的讀者可能不適合閱讀。






【Waste Land 荒原 2】






在黑暗裡,任何聲音聽起來都詭譎地像是惡夢的低語,但這群行走在洞窟的半獸人已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水流生經過洞壁反射給扭曲得好像什麼巨獸的嗚咽。

他們非常餓,而且骨瘦如柴。他們行走的樣子鬼鬼祟祟地,貪婪的眼睛四下打量,但這兒沒有什麼能滿足他們的饑渴,一如既往。

他們是後來逃回此處的,在摩瑞亞的半獸人受到徵召前往為他們黑暗的主人效力,他們打了敗仗,沒被殺的四處逃竄,在森林裡和草地上逃亡,最終能逃回來的只有寥寥數人。若他們還有那麼一點點良善或自尊,他們會認為在陽光下的大地上戰死或許都比在這兒苟延殘喘的好。

但他們是半獸人。沒有良善或自尊還留在他們漆黑的靈魂裡,受苦是他們唯一能得到的。

這一小隊半獸人只有六個人,穿著勉強從能找到的任何屍體上剝下來的破爛衣服,那實在無法在幽深洞窟裡的寒冷提供多少幫助。他們也沒有食物,偶爾有水,如果能夠找得到腐肉,或是乾癟的屍體他們也得吃,不過那些數量也日漸稀少,他們穿過摩瑞亞的原因也僅僅是為了尋找在洞窟另一端是否還有其他可以食用的東西,否則他們就只能期待哪個餓死的倒楣鬼,讓他們得以再存活一段時間。

一個走在隊伍後面的半獸人停下來,他相信他在遠處的影子裡看到了什麼閃閃發亮的東西。它一閃即逝,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許久沒有看過那樣的光芒。

也許是食物。他想。

他試著朝那個方向走,畏畏縮縮的,他的同伴在後頭叫他,但他沒理會。

看,他又看見了一道閃光。一定有什麼東西在那兒。

而那道閃光要了他的命。

一枝甚至沒人搞得清來自哪裡的利箭貫穿了半獸人的腦袋,他沒機會嚥下他再這世界上呼吸的最後一口污濁空氣,就這麼倒了下去,而他的同伴——甚至不清楚是否能稱作同伴——其他五名半獸人嚇了一大跳,他們喊著粗啞的咆哮,試圖在黑暗中找到可以躲藏或逃跑的路。

但那名隱藏的弓箭手勢破了他們的所有動作。一個接一個,他們全都喪命利箭之下。所花費的時間短得驚人,他們甚至都沒跑離自己停下的範圍。

黑暗裡,弓箭手從藏身處跳下來,他正躲在高大巨柱上那破裂的縫隙裡,那縫隙相當危險,而且不大,但是躲進一個夠小心的精靈也算綽綽有餘了。

勒苟拉斯走近那些屍體,看著他們骯髒起疣的皮膚,槁灰一樣的顏色,這些醜惡的生物即便死亡也像一道扭曲的影子一般猙獰。精靈上前去拔出他奪去半獸人性命的箭枝,用地面上的石塊蹭去上頭沾到的髒血,重新將它們收回箭囊裡。

他才剛做完這些,就聽到後頭有響得驚人的動靜傳來。諸如盾牌與斧頭碰撞的聲音,還有矮人厚重靴子踏在地上的腳步。

金靂以他所能做到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不過精靈這時已抱著他的弓箭好整以暇地看著氣喘吁吁停在面前的矮人先生。而他背後行李上掛著的那盞燈正搖晃著為他們照亮周圍的景象。

矮人瞪著周圍橫陳的屍體,接著把斧頭往面前一拄。「好吧。」他乾巴巴地說。「我猜你是打算把這一路上的趣味都自己搶去啦。」

「你跑得太慢可不是我的錯。」勒苟拉斯說,他裝模作樣地摩挲了自己的弓弦一陣,直到金靂用那要氣炸了鬍子的表情瞪他才收起這些動作。

「這是我們五天以來遇上的第三股小隊,我猜我們已經清掉不少地底下的害蟲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吧。」金靂說。

「我很樂意和你比比戰績,如果有足夠的敵人的話。」勒苟拉斯哼道。「不過他們現在數量稀少,只剩下這些殘兵敗將。」他看著那些醜陋屍體,他的表情上憐憫和厭惡都有,不知道哪個更多一些。「邪惡已經離世界遠去了,金靂,但這些靈魂依然臣服在它的折磨下,永遠也得不到安寧,只能不斷因自己的貪婪和邪念受苦。這一切讓我悲傷。」

金靂看著他的精靈朋友,為了勒苟拉斯的嘆息而嘆息。「那麼,我的朋友。」他說:「最好還是別再想它了。」

「我想你說得對。」勒苟拉斯說,然後他和金靂一起走進摩瑞亞的黑暗裡。



這趟旅程無論對勒苟拉斯或是金靂都是個倉促而突然的決定,但對矮人來說,它又不那麼令人意外。再次造訪凱薩督姆(註1)這念頭在矮人腦中已經盤旋了一段時間,事實上,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

所有都靈後代都從未遺忘過這個家園,他們大都從歌謠裡或年邁矮人的故事裡聽過那些傳聞,巨大廳堂的雄偉壯觀,在山脈底下寬闊美麗的矮人故鄉,閃閃發亮的祕銀礦脈,就像山之血脈在他們鑿子下鼓動。但自方丁之子巴林之後,再也沒有矮人踏進此處,而那次遠征殖民的結局是極其慘烈的,一如每一次矮人們試圖奪回家園的下場一樣。

凱薩督姆總會呼喚每一個身上留著都靈血脈的矮人,金靂在他大半生命中就來過那麼一次,穿過礦坑的黑暗之旅,他在這兒見識了都靈剋星,也經歷了離別之痛,但血液裡奔騰的渴望讓他從沒忘記過這兒的景象,以及那強烈的想要再次踏上古老王國土地的念頭,只是這念頭被數不盡的繁重事務給延遲了。

彼時帕蘭諾平原之役萬分慘烈,驃騎王戰死,而德海姆——伊歐玟一劍刺死了安格馬巫王。彼時剛鐸與洛汗聯軍自米那斯提力斯出征,他們穿越西力斯葛哥隘口、通過愛明莫爾腐臭乾涸的惡地,來到黑門面前向邪眼叫陣,為了掩護他們唯一的希望。

但奮戰的不只有南方的勇士,同一時間,幽暗密林和羅瑞安都受到襲擊,而在河谷之役,伊魯伯之王,矮人們的丹恩二世戰死。

金靂早在被收復的伊西立安就得知這項噩耗,但他花了比他應該花的更多時間才回到孤山,加入同胞們的重建過程中。那時他還沉浸在勝利和同伴歸來的喜悅中,暫時無法去想戰爭帶來的創傷。而當他回到家園,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太多時間感傷,就得投入伊魯伯的重建工程中。

金靂花了幾乎他所有時間在重建城池、設計更森嚴的警衛塔與通道上,大多矮人都是如此。但他花更多時間在地底隧道中工作,帶著他的槌子和鑿子,細心讀著岩石的語言,在新建的防禦地道理,幾乎所有的壁雕都出自金靂之手。

鐵鎚敲打的聲音令他安心,真正確認他回到了家鄉。不要以為他厭惡上陣殺敵,要是能讓他的斧頭多招呼幾個半獸人的脖子他會很高興的,不過他心知所向始終還是岩石和地底殿堂。

他想大概是凱薩督姆的景色以及他在聖盔谷見過的美景時刻縈繞心頭,他有太多事情想做,太多設計想要實現。在他還是個戰士之前,他也是個技巧精湛的岩石大師。

當他不在坑道中工作的時候,他會試著纏著他父親還有更年長的矮人,試著讓他們說說有關凱薩督姆的故事。他也帶回了魔戒遠征隊穿越摩瑞亞時,甘道夫讓他帶回了撰史之廳(註3)的遠征記錄。

他父親看著那記錄,確認了那出自矮人歐力之手,他們因曾經一起冒險過而成為生死至交,巴林和歐音的死訊令葛羅音痛苦難當,而他父親拒絕再與他提起凱薩督姆或是任何事,就像他堅決地不願和金靂提起任何他與索林那場冒險的細節。

這並未打倒金靂,他總能找到願意談論故鄉的矮人。他們鮮少記錄什麼東西,大多的知識與故事都存在年邁矮人的腦袋和他們的歌謠裡,但金靂為了他所打聽到的所有情報做了一張地圖,從他與甘道夫在穿越黑暗裡的摩瑞亞時討論出的道路為中心,加上他自己的知識和旁敲側擊——當然省不了好幾品脫的啤酒和幾管好煙草助陣——而來的細節,那幅地圖就掛在他的工作室牆上,在他的工作台附近,某個金靂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提醒他他尚未完成的念頭。

葛羅音不會不知道他的兒子在做些什麼,對金靂那堅忍的企圖心他再了解不過,但每次他來到他兒子的工作室,都只是用悲傷的眼神盯著那張仍在完善的地圖瞧。

「也許你不知道,但遠行對矮人來說從來都不是個好兆頭。」某天,他對兒子這麼說。

金靂停下他正在敲打的東西,不解地看向他父親。

「我以為那會是一種榮耀,況且,既然我進去過了一次,為什麼就不能再進去第二次。我敢說那兒一定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安全多了,邪惡在這土地上已經消失好幾年了。」他說。

「只有莽撞的年輕矮人才會這麼說。」葛羅音啐道。「而你已經過了那年紀了,金靂,或許是那些精靈和草原把你帶壞了。」

金靂嘟囔著。他知道父親從來就不喜歡精靈,他知道些許原因,但還是忍不住要為摯友抗辯幾句。「如果我有什麼變,那也是那趟旅程使我改變了,它也讓我見識了這世界還有更多美妙的景色,至於勒苟拉斯,他根本不關這些的事。」

到底,他們這段談話什麼共識也沒達成,但這卻是他們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談論起這個話題。

在隔年的春天,葛羅音就在一次礦脈探勘時意外身亡了。

那時,金靂正帶著一隊矮人工匠在剛鐸作客,好完成伊力薩王委託伊魯伯矮人的任務,重新修建米那斯提力斯堡壘。為了矮人與人類的友誼,伊魯伯之王幾次派遣工匠隊輪流前往,金靂負責其中幾個時期而經常得穿越草原,往來剛鐸與孤山之間,勒苟拉斯偶爾會伴他出行,因他也希望一同拜訪剛鐸,早在魔戒遠征隊出行之前他和亞拉岡就是多年好友,而他也熱愛伊西立安的森林與安都因河清澈的河水。

兩人的友誼在那段頻繁旅行的時間裡快速遞增長著。他們不時騎馬前往洛汗,因金靂始終惦念聖盔谷的洞窟,勒苟拉斯也幾次隨他更深入地往聖盔谷的洞穴深處去探險,而從沒有一聲怨言。

伊歐墨慷慨地提出了建議,希望金靂能帶著他的同胞們居住在聖盔谷。而這項建議一直被擱置到葛羅音去世才被重新提起,喪期過後,金靂便帶著一批矮人中的岩石大師住進了聖盔谷。

在那之後,他又花了更多時間將它雕鑿得美麗非凡,那便是後來人們稱之為閃耀洞窟的地方。

忙碌彷彿無止境似的,忙完了這兒,還有那兒需要建設,一尊雕像完工之後,還有另一處坑道等著開挖。金靂有時在夢中都能聽到鐵鎚敲打的聲音,還有鐵鍊絞緊、巨大熔爐裡的液體沸騰冒泡,然後他會聽到河水聲,潺潺溪流環繞著他,卻捉摸不透它由哪而來。

那幅凱薩督姆地圖一直都掛在他的工作桌前,在孤山是,在閃耀洞窟更是。只是金靂的眼睛停留在上面的時間變少了,它後來只在他夢裡出現,他也很少和人提起這事。

他搬來聖盔谷之後,勒苟拉斯偶爾會來拜訪,但很少久待,而且對自己的事一句也不提。僅有一次他提到自己的事情,是告訴金靂他和部份族人搬進了伊西立安森林,伊西立安親王(註4)慷慨地允許精靈們於該處定居自治,現在他是伊西立安的主人了。

金靂想起遠征隊最後一次在米那斯伊西爾(註5)聚首時勒苟拉斯說過的話,他曾問過,想知道那兒的森林是不是有什麼故事讓精靈念念不忘,但勒苟拉斯告訴他,就算現在還沒有歌謠記述那兒的美,只要有人居住,它遲早會有屬於自己的故事。

「就像你的閃耀洞窟一樣,老友。遲早有一天,當人們提起矮人偉大的王國時,他們不會忘記這兒璀璨幽深的洞窟和它的主人。」勒苟拉斯說,那時周圍大理石結晶的七彩光芒映在他深綠的眼睛裡,像陽光自樹葉縫隙照入森林那麼明亮,但在那明亮裡,顯然有什麼憂慮躲在精靈眼底深處。

最近一次勒苟拉斯停留是為了護送伊歐玟而來的,那也是他停留得最長的一次。那一年伊歐墨的精神不如以往,金靂自己也探望過好幾次,但沒過多久,洛汗的白公主就回來了,顯然她得到兄長生病的消息,堅持回家鄉來照料他。那時金靂已有足足一年不曾見過他的精靈朋友。

「我想這樣一來我就能順道來拜訪你,吾友,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勒苟拉斯說。

「那還用說,你非得好好告訴我你這段時間到底都跑到哪兒去了。」金靂使勁拍著他的手臂,如果不是他的錯覺,他會說勒苟拉斯看起來有些疲倦,但也許只是長途跋涉的原因。

他們一起在梅杜西金殿待了幾天,接著啟程回聖盔谷。不過矮人依舊沒能從精靈口中撬出多少關於他浪子生涯的細節,他只知道勒苟拉斯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灰港岸(註6),瑟丹正在那兒造一批新的船,而他親眼見證,或者說也參與了一些過程。

「所以......你想你打算離開了嗎?」金靂對這消息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顧不了他杯中的啤酒。

幸而勒苟拉斯說他還沒有這個打算。「不,我的老友,我的心依舊在這兒,在森林與陽光下漫遊,我不認為我現在就想離去,那時間還沒到。」

「不是說我不願尊重你們精靈的選擇,只是既然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又為什麼要離開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呢?」金靂嘆道:「我就沒有辦法想像離開我的洞窟和礦脈,一想到我將不能再親手觸碰它們,聽金屬在岩石裡歌唱、讓鑿子敲打岩石替它們伴奏的聲音我就萬分難過。」

「我相信你會的,金靂。」勒苟拉斯說。「我們深愛這片土地是因為這兒有讓我們深愛的事物,但與它們不同的是,金靂,我們不會老死,我們的愛也是。」

「好吧,我想那就和摩瑞亞在每個矮人心目中一樣。」金靂說。「我們全都懷念它的美好與壯麗,雖然我們之中很多人甚至沒有機會親眼目睹它,而我有幸成為其中之一,卻無法再造訪它一次。」他嘆息著說。

「為什麼不呢?老友,我看到你牆上掛著的那幅圖,顯然這個念頭已經在你心中很久了。」勒苟拉斯說。

「是已經很久了,當我還在伊魯伯的深坑裡工作的時候我就這麼想過,但太多事情都需要我去完成,所以它就被擱置到現在。」金靂低下了頭。「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完成這個願望。」

但這時,精靈卻突然站起身來。「那麼何不現在就去?」

「現在?」金靂狐疑地抬頭。

「你現在並無要務在身,閃亮洞窟一個月沒有它的主人在家也無妨,其他人會為你照顧好它的,也許這正是個出發旅行的好時機。」勒苟拉斯聲音裡的熱切感染了矮人,金靂猛地站起身,甚至差點撞翻了桌子,讓啤酒灑滿地。

「你說得對,如果我繼續拖延,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完成我的願望了,我應該現在就出發!」他激動地看向勒苟拉斯。「而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來呢?朋友?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有個矮人帶你遊歷摩瑞亞、凱薩督姆,矮人最偉大的都城。」

「當然我會去,這是在伊瑞詹(註7)的精靈之後沒有過的事,這絕對是我的榮幸。」勒苟拉斯說。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他們非常迅速地決定行程,作好遠行的準備,金靂將地圖留給了其他矮人,他說整張圖早就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裡,足見他對這趟遠行思考了多久。他們也來到梅杜西住了幾日,向伊歐墨和伊歐玟辭行,他們對這僅僅由一名精靈與一名矮人所組成的隊伍都感到意外。

「我以為自你們倆的友誼以來再也不會有什麼事讓我吃驚了,不果我想既然這是發生在你們兩人身上,那我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伊歐墨說,並祝福了他們的旅程。

金靂與勒苟拉斯拒絕了驃騎王提供的駿馬和其他補給,他們打算徒步穿越草原,旅行至丁瑞爾河谷(註8),再從那兒的大門進入摩瑞亞。相較於南下,由這裡通過安全許多。

這是遠征隊曾經過的路,他們在此哀悼無法再與他們同行的甘道夫,金靂曾對著卡蘭拉斯、殘酷的紅角詛咒他們的失去。不過,矮人曾在此失去更多。阿薩努比薩,這是那河谷的名字,陰暗的溪谷,在這裡矮人們失去無數同胞,焚燒他們屍骨的黑煙不會為曾經見過這一景象的人所忘卻,卡雷德薩魯姆(註9)也不會忘記那日的遍地血腥。

在進入大門之前,金靂最後眺望這河谷與冰寒的鏡影湖,卡蘭拉斯的倒影在那兒如同鏡中孿生的影子一樣凝視著他。當初甘道夫希望他見到它時能獲得喜樂,他沒有。如今再依次見到它,縱使是因為一次他期待的冒險,但金靂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由衷喜悅。或許父親說得對。金靂忍不住想。對矮人來說,遠行從來都不是個好兆頭。



勒苟拉斯與金靂進入摩瑞亞已經數日了,在這裡他們沒有日升月落好計算時間,不過金靂帶著沙漏,而勒苟拉斯對時間的感覺出奇驚人地準確,他們判斷自己已經一路往深處深入近十日,他們走得很慢,因為金靂希望他們可以更仔細地探勘此處,看看這裡頭是否還有邪惡存在,索倫敗亡之後,大地上已知得邪惡很快都被清掃一空,但一些幽暗深邃得地底,那些地方可就沒人管了。

「我想我們應該不會再見到那剋星,還有什麼能比它更可怕呢。」金靂曾說。他本意不過是在這黑暗中希望能讓氣氛輕鬆一些,但勒苟拉斯可不苟同。

「就算現在也別提起那名號,老友,我可不想冒任何險,也不敢假裝自己能效仿葛羅芬戴爾(註10)或米斯蘭達(註11)。」他嚴肅地說。

金靂知道自己失言,想起那日的陰沉鼓聲,連他自己都顫抖起來。「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提起這些的,讓我們再往深處走一些,然後就可以休息了,我希望我腦中的地圖沒錯,那麼我們應該可以在前方的大廳後頭找到一些房間,那是礦場前用來休息和提供儲備品的地方。」

金靂的記憶沒錯,那兒的確有許多房間。在過去它或許是個舒適的地方,他們能看得出那兒有壁爐和水壺架,再過去一些的房間裡還有張長桌子,那則是這兒唯一還算完好的傢具,因為其他東西不是腐朽就是殘破,他們看到角落還有幾具骨骸,但不是矮人的,那些是半獸人。屍體不知在這兒多久了,連他們身上那些破布都已經聞不出酸味。

他們可不想在有屍首的地方安睡,於是一起把那些骯髒的骨頭給投入坑道的深淵裡去,清理了一處地方好讓他們能挨著金靂在爐子裡升起的火堆旁休息一會。

進入摩瑞亞以來,他們習慣輪流守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雖然鬼祟的敵人已少,但他們並非未曾遭到暗處的偷襲。

勒苟拉斯裹著毯子靠在爐邊睡著,金靂守著爐火。他並非真的冷,摩瑞亞的冰冷與黑暗並不令他畏懼,這更像旅行時養成的習慣,當他在野外露宿的時候,身上裹著斗篷有助於偽裝。

他相當疲倦,他從不曾真正習慣過地底洞穴,在這兒四面八方都是穿不透的岩壁,在愛林拉斯加侖(註12)的殿堂裡,高大參天的樹木同樣遮天蔽日,但只要勒苟拉斯攀上樹梢,他依然能感覺到涼風吹拂他的臉頰,依然能看見月光自林霧中撒下,讓整片樹林猶如星河籠罩。

他不知道自己睡去有多久,但他聽見河水的聲音,低低嗚咽著呼喚。於是勒苟拉斯從睡夢中醒來,巨綠森的星光離他遠去,他睜開的眼睛映入被火光染得通紅的矮人面龐,在黑暗裡像一塊由內開始燃燒的堅鐵那般。

金靂就坐在那兒照看著火爐,他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撥火鉗無聲地維持火焰的明亮,堅實的側身有一半在黑暗裡,另一半讓火焰鑲上金邊,就像維沙越過山巔時,那烈火在其中燃燒。

勒苟拉斯翻過了身,維持那姿勢注視他的朋友。「我聽見聲音。」他輕聲說,然後閉上眼睛。因此,金靂看著他時並沒有看見木精靈的眼睛。

「半獸人嗎?」矮人問。

「不。」勒苟拉斯說。「是河水。」

「也許是礦河,或深谷裡的地下溪流,這兒有許多引水和水車,在熔爐不曾停止工作的時候,工匠們需要它來降溫淬火。」金靂說。「或者你不過是把銀光河的河水聲帶進夢裡來了。」

「也許,我想念那些河水聲,但我現在還是能聽到溪流的聲音,你想也許我們再深入一些,能不能找到源頭?」勒苟拉斯問。

「我猜也許,那取決於我們走多深。」金靂說,他有些許遲疑。「但在深坑裡的河流或許與你想看的那些河流完全不同,它們很暗,雖然清澈,但它們就像黑暗裡的隱形者那樣,你唯一能認出它的只有聲音。」

「那麼我更想看看了。」勒苟拉斯說。他從毯子裡爬出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現在就出發。」

金靂有些訝異,但他一點也不介意。「再也沒有什麼比被岩石包圍的矮人更精力充沛的了,但你確定你可以再走一段?接下來我可不確定要走多久。」

「當一個精靈告訴你他辦得到時他就辦得到,金靂。走吧,我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些河水了。」

他們迅速地收拾,沒過多久,就相偕踏入更深的礦坑隧道裡,這兒黑暗無所不在,就算金靂將帶來的油燈點亮了,他們依然看不清除了腳邊以外的其他地方。

這兒的隧道錯綜複雜,而且崎嶇難行,許多路段勒苟拉斯必須彎著腰才能通過,畢竟過去在這兒通行的全是矮人礦工們,他們可沒想過會有訪客下到凱薩督姆的中心來。

勒苟拉斯踩著腳底的岩石,扶著岩壁,感覺得到它們的潮溼與堅硬。「我們在哪?」他問。

「在礦道裡。」金靂說,停下來等待精靈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矮人站在坑道出口邊,勒苟拉斯能感覺得到空氣流動,帶來更底層深沉的氣味,還有岩石冰冷剛硬的味道。

「我們通常會沿著礦井開鑿環型礦道,方便通行和運送礦石。」金靂把油燈給探出去,在微不足道的光芒幫助下,勒苟拉斯看得見下方深不見底的深淵,有陰溼的聲音從那裡傳來,聽上去,河流還在很遙遠的地方。

他搖搖頭,收回略顯驚慌的視線。「這兒看起來很不祥,像有什麼祕密藏在下面似的,而我不確定它是好是壞。」

「這兒若有祕密,也早就該被矮人挖掘出來了,那些岩石的祕密從來都瞞不過訓練有素的老礦工,就算只用手指摸過,他們也能知道在那尖銳的石塊底下藏著什麼樣的珍寶。」金靂也收回了油燈,領在勒苟拉斯前頭,沿著坑道繼續走。「這兒的坑道還算淺的,我不覺得我們走到了最深處,但我也不是那麼想走到更深的地方。」

聽到這裡,勒苟拉斯似乎才安心一些。「如果你想走到更深的地方,說不定我就得考慮是否和你同行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再往下走,這裡太深又太黑暗了。」

「如果我能為你把這兒的燈點亮,那麼我會的,這樣你就能看見這些坑道的美,當燈光照耀在所有的寶石、大理石上,它們將會像點亮夜空的星星那樣點亮這裡,屆時,就連鐵那樣不起眼的礦石都會看起來像黑曜石一樣。」金靂說,他聽起來有些忿忿。

勒茍拉斯因他的反應而發笑。「噢,金靂。」他說:「我知道它肯定非常美,只可惜那些美麗現在都淹沒在黑暗裡。」

這一點就算是矮人也無法反駁。「我希望有一天矮人們能再回到這裡,點亮所有的燈,打磨每一寸因時間而蒙塵的岩壁。」他嘟嚷著。「這樣你就能知道它的美是沒有言辭可以形容的。」

他們在黑暗裡繼續前進,那些透過坑道傳來的低啞風聲和水流聲稍微近了些,不再如鬼魅一樣難以捉摸。

勒茍拉斯試著在他們走過礦井邊的時候向下看,超出燈光照耀範圍外的部份理應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卻看見細微的光芒閃爍,在深如混沌的深淵裡,那些光芒如艾爾達記憶裡的星光,既純潔又珍貴。

「看啊,金靂。」他喊他的同伴停下腳步。「看,谷裡有星光。」

金靂高舉提燈,但有限的照明仍不足以讓他們看清腳下事物。

「等等。」他左右張望,在坑口牆邊發現左右分掛著的兩盞燈座,它們看起來都挺舊了,但那只是灰塵的錯覺。金靂用提燈的火焰點著了那兩盞燈,它們用鐵做支架,但燈照卻是打磨得透明光滑的水晶。

火焰透過晶體散射出燦爛光芒,點亮了深井裡的黑暗。

河 流就在他們腳下不遠處,那些低吟般的歌聲原來近在咫尺,只是錯綜複雜的地底通道捉迷藏似地藏起了它的真貌。在光亮裡,他們看見岩壁,黝黑又深邃,涓涓細流 自石眼裡流出,沿著崎嶇石壁蜿蜒而下,匯成一條安靜的淺溪,而在那深色的河床與岩壁上有星點般的銀光閃爍,像偶然落入深淵的星晨,最終融化在這條潛流裡。

「深淵裡的凱勒布蘭特(註13)。」勒茍拉斯讚嘆道。「這一定是那些泉水的源頭之一。」

「而且看!」金靂指出。「看看那兒的岩壁與河床,多麼奢侈又尊貴的河水,它流淌在祕銀之上。」

他的聲音聽上去既激動又憂傷。「我希望能有其他矮人和我一起目賭這景色,這銀光曾經照耀過摩瑞亞的輝煌。」

他們在那美景前待了片刻,讓寂靜在讚嘆裡流逝。但溫度越來越低了,連勒茍拉斯都感覺得到它的寒冷,於是他開口呼喚金靂。

「讓我們走吧,否則這兒的寒冷會讓我們凍著的。」

金靂不情願地拎起提燈。「我想多待一會,就算結凍在這兒我也願意。奧力(註14)知道我離開這裡之後還得等多久才能再看到這景色。」

他深深地嘆氣,又看著那兩盞剛點亮的燈。「就讓這燈火留在這裡吧,讓它們為祕銀和這條星星河帶來一點光,告訴它們矮人金靂不會忘記它們。」

接著他踏著沉重的步伐往回走,為了要遠離這片珍貴的礦井而沉默。

他們並未選擇原路返回,金靂領頭穿越礦井,從另一處的出口上到大廳來。矮人們對於建造礦道和礦井自有一套祖傳之法,循著這些道路和建設一路往上,金靂有種恍惚間走在家鄉那些他從小就嫻熟於胸的通道的錯覺。但無論是他手掌碰觸或是腳下所踩的岩石,都較他擁有過的任何一處家園更古老且充滿回憶。

他指腹所觸、平滑漆黑的石壁,是萬千矮人曾摩挲過而致。他所踏的道路,無數精通岩石的老礦工用他們的腳步踏平,從這兒運出一車又一車或珍貴的寶石、或剛強的鐵礦,或燦爛奪目的祕銀。

「你有些心事,金靂。」勒苟拉斯說,他甚至得放慢了腳步才能夠與金靂並肩,這矮人的步伐越來越慢,而且越來越沒有精神。「要遠離你剛發現的珍寶讓你失望,不過你的表情告訴我不僅如此。」他說。

金靂停下腳步。

他們正站在離開礦區的階梯上,一回頭,就能看見延伸彎曲的階梯在他們腳下深入祕密的藏寶之處。

「唉,勒苟拉斯,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一個精靈說這些,我不確定除了矮人以外,其他人是否能理解。」他說。「我父親說過,他說對矮人而言,遠行從來都不是個好兆頭。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再回來此處,這座都城已經染上太多鮮血。但我站在這處矮人王國曾有過最偉大的城市和它的礦坑裡,勒苟拉斯,我聽到了岩石的呼喚,還有我們的先祖。不,勒苟拉斯,矮人們從來都不曾遠離,我們總是會回到它身邊。我相信總有一天,摩瑞亞的大廳會再被點亮,只是我們付出的代價不知會有多少罷了。」

「這代價總是漫長的,但相信我,老友,當有一天這些往事都成為歌謠的時候,它會留下只有緬懷的美好。」勒苟拉斯說,他伸手在矮人肩上輕輕拍了兩下,而後邁著步往前走。

金靂最後一次回頭看著那片黑暗,轉頭快步追上前方的同伴。





註1.凱薩督姆:摩瑞亞的矮人語。

註2.都靈:矮人的七名祖先之一,又被稱作不死都靈,因為傳說都靈會不斷地在他的子孫之間轉生。

註3.撰史之廳:魔戒遠征隊在摩瑞亞發現巴林之棺的地方。

註4.伊西立安親王:即法拉墨,同時也是艾明亞南領主。

註5.米那斯伊西爾:位於伊西立安的城市,當它還在索倫統治下時,它名為米那斯魔窟。

註6.灰港岸:位於北方海岸的一處港口,精靈瑟丹為其統治者,大多出海西行的精靈都由此乘船出海,也是佛羅多和比爾博離開的地方。

註7.伊瑞詹:第二紀元的精靈王國,位於摩瑞亞的西門(即魔戒遠征隊進入摩瑞亞的那扇密門)附近,此處的精靈曾與摩瑞亞的矮人有深厚情誼。

註8.丁瑞爾河谷:摩瑞亞東門的河谷。矮人稱其為阿薩努比薩,同時也是矮人與半獸人之戰的地點。

註9.卡雷德薩魯姆:丁瑞爾河谷外的一處湖泊,又名鏡影湖,為銀光河的源頭。

註10.葛羅芬戴爾:第一紀元與第三紀元的精靈,第一紀元時他曾於精靈王國貢多林失陷時與炎魔戰鬥身亡,回到維林諾重生之後,於第三紀元重返中土世界,居住在瑞文戴爾協助抵抗索倫。

註11.米斯蘭達:甘道夫的精靈語名字。

註12.愛林拉斯加侖:即幽暗密林,在魔戒聖戰之後幽暗密林更名為愛林拉斯加侖。

註13.凱勒布蘭特:銀光河的精靈語稱呼。在這裡的意義近似於勒苟拉斯對銀色河水的感慨,並非意指銀光河是源自於此。

註14.奧力:維拉中的大地與工藝之神,同時也是創造矮人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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