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隊長/Stucky】【現代罪案AU】薛丁格的貓 Schrödinger's Cat 02

2014/12/01 § 0



配對:Bucky Barnes / Steve Rogers ,配對標示與體位相關

分級:NC17

內容:愧疚的黯影從未離開過史帝夫。幾個月、幾年,他想或自己許窮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次事件,不會忘記在自己的指揮下造成巴奇的喪命。他心懷愧疚繼續生 活,讓過去的亡靈依附在他身後,他相信這是自己應得的懲罰。直到一次蹊蹺的謀殺案件,他以為已死去的故人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卻是他毫不熟悉的模樣——其中 一部份的模樣。




提醒:
1.這是個AU故事,劇情背景發生在2014年的美國,以現代社會為主,大多數背景設定取材自美國隊長2電影,少量取自漫畫與神盾局特工影集,但仍已自創AU背景為主,與MARVEL宇宙背景無太多關連。

2.在這個背景故事裡面沒有超級英雄、超級壞蛋或超能力,也沒有血清和機械臂,隊長和Bucky都是個普通人,嗯,至少比超級英雄生涯要普通。

3.Bucky依然失憶、Steve依然以為他死了。

4.這個故事是預計會在CWT38出現的新刊,但因為一些意外事故.........我仍在努力克服可能的天窗,但不管怎麼樣故事都會在網路上慢慢貼完,不過成書版依然會保留一些內容。





【薛丁格的貓 Schrödinger's Cat 02 】



杜根和瓊斯還在拿他們最後一包煙充當賭資打撲克,其他人已經睡了,偶爾那兒爆出一串低聲咒罵也干擾不到任何人,周圍空曠、安靜得很,於是任何聲音都聽起來微不足道。

史帝夫坐在自己的行軍床上,曲起一隻腳撐著速寫本,鉛筆在紙面上快速掃過的聲音像鳥兒在耳邊拍打翅膀,又輕又迅速。

「在畫什麼呢?羅傑斯?」他旁邊床位的人翻過身來,就著床緣昏暗的燈光打量他。巴奇頂著一頭睡得蓬亂的頭髮,臉頰邊還有被單的壓痕,看起來亂糟糟得可愛,尤其當他閃著那雙大眼睛朝史帝夫笑時,他無可避免地讓心跳漏了一拍,而錯失了回答問題的好時機。

巴恩斯中士趁機整個人翻了過來,現在他可以把下巴撐起來,正面看著史帝夫。「給我看看。」他要求。

但史帝夫護住了他的小祕密。「你不是該睡覺了嗎?中士。」

「而好隊長熬夜不是在做戰術指導,那他又是在幹啥呢?」巴奇竊笑,「畫點小黃圖好給自己用?你可真懂得自食其力。」

史帝夫立刻臉紅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純潔得要人命。巴奇嘆息著。真搞不懂他可是在軍營裡,幾百號大男人成天到晚不是端著槍就是拿彼此的下半身開玩笑,他怎麼到今天還能保持他那獨角獸般夢幻珍貴的純潔?巴奇都要把這列為世界十大難解之謎了。

「說真的,你得睡上一覺,史帝夫,明天就要到任務地了,到時候你想睡都沒得睡。」說著,巴奇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史帝夫慶幸現在光線昏暗,他才能像現在這樣毫不保留地讓自己的目光緊貼在對方臉上,而不須擔心有一絲可能他會洩漏自己藏在心底已久的祕密。他能仔細膜拜巴奇那張讓光影渲染得更加立體的臉龐,好讓他在待會能在紙上盡情傾洩他的渴慕。

杜根發出一聲響亮的咒罵,伴隨瓊斯得意的歡呼。史帝夫終於收回視線。

「我會的,如果你讓我好好把我的事做完。」

巴奇終於躺下,把雙手枕在腦袋下面。史帝夫看不到他的臉,但他能想像巴奇是怎麼樣吸著頰內的肉、噘著嘴唇。「老天,當上隊長之後你那小家子氣的個性怎麼變本加厲了,羅傑斯。」

「也許只是因為現在我們連床都得靠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捍衛點自己的隱私,巴恩斯。」史帝夫見他短時間沒有再動靜的打算,才放下心來,重新打開素描簿,繼續描繪他沒畫完的下巴部份。

「去你的,羅傑斯。」

史帝夫笑著,為那裡頭親暱的愛意感到渾身發痛。

「彼此彼此,混蛋。」他說。







史帝夫醒來時還有點恍惚,用簡單電線支撐的黃色圓形燈泡的光芒在天花板上來回晃動,他還能看見營帳支架的影子嵌在檔案櫃上。他頓了頓,重新閉上眼,讓黑暗漫過從睡夢中帶回的幽靈。

當他再睜眼的時候,辦公室裡的燈光只剩下他小睡前留著的檯燈,史帝夫從沙發上坐起來,揉揉還有些酸澀的眼,看向鐘,已經晚上十點了。他深吸口氣,徐徐吁出,站起來活動筋骨,重新打開辦公室的燈,坐回椅子上。

他桌上攤著這件案子的所有資料,筆記、回憶錄、官方文件、照片等等攤了一大桌。他打開電腦螢幕,桌面上的通訊提示跳出來,他有兩封新郵件,一封是局裡的制式化通知,關於兩個月後的餐會,另一封是來自彼得.費南多,那年輕人是他們的技術通訊官,一年前被派到史帝夫的小組,接替做了七年的老漢斯,他為了陪他的女兒和孫女終於決定不再折騰自己的老骨頭、提前退休回亞特蘭大。

在FBI的日子和從軍其實沒有差太多,在調查局幹了四年,一年戰術部隊、三年特別調查小組的經驗這麼告訴他。隊伍、值得信任的夥伴、一次次任務,年輕人來來去去,替換那些已經力不從心的老搭檔,只除了更多的文書工作,那是這三年的事了,SWAT和軍隊更像,他在那時摸槍的機會更多。他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幹不來文書工作,官僚主義和繁文縟節之類得,不過現在看來他適應得不錯,在特別調查小組的日子讓他穩定不少,他的心理醫師對這狀況頗為滿意,她在上個月的會面裡建議他可以把常態預約調整得機動一些。

這應該是好事,而且他關於巴奇的夢,也不再只重複那一日的雪山景象。但他還是能夢到他,這念頭總是能帶來欣慰,縱使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會為此擔心,史帝夫卻不,他不介意這聽起來或看起來有多不健康,他只需要知道自己不會忘記巴奇。

他點開彼得的郵件,裡頭有兩份附加文件,史帝夫一一下載,趁著文件打開的空檔拉開抽屜,隨手抓出一塊巧克力來。他有時候會忘記吃晚餐,軍隊經歷讓他很容易就忽略肚子餓的感覺,佩姬發現這事之後不知怎麼地夥同辦公室裡所有女同事發起了「在羅傑斯隊長的抽屜裡存放應急食物」的活動,應急食物說到底就是垃圾食物,不管史帝夫怎麼拒絕,她們總能找出無數藉口把糖果、餅乾或巧克力之類的東西塞進他的抽屜裡,而後來,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半夜加班需要點應急零食好增加血糖濃度,就去找史帝夫的抽屜,於是他也就默認了,並如善從流地成為消耗這些甜食的一份子。

彼得傳來的文件是湯姆.莫托羅的驗屍報告。法醫的論證證明了他們的猜測,史帝夫邊嚼著巧克力邊細讀報告,莫托羅的死因的確是腦部重擊,但他們在他體內驗出了硫噴妥鈉,這類藥物曾用在刑事審訊上作吐實劑,也備用於執行死刑,現在相關單位已經不因前者原因使用此項藥物。法醫還在莫托羅的後頸上發現輕微的皮膚擦傷和勒痕,位置正好在衣領的部份,他們推測應是有人先讓被害者攝入麻醉藥物試圖審訊他,但遭到反抗——考慮到莫托羅的軍隊背景,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於是對方扯著他的衣服、壓著他的頭撞擊硬物,造成被害人死亡。

這發現讓整件案子看起來更加撲朔迷離。到底有誰會針對退伍軍人下手?

史帝夫這整個下午都用在調查莫托羅的軍隊同袍或是與他同梯、但同樣退伍的軍人。這不是件容易的事。莫托羅是個身經百戰的軍人,他待過的隊伍與共同執行任務的兄弟加起來也有幾百人,這些人裡有半數退休、一部份陣亡,要一一確認他們的資料可得花上不少時間。

況且也不能排除國內肩跌行動,或是恐怖份子的可能性。一大堆可能性在他腦子裡頭亂轉,每個想起來都有些道理,不過現階段他手上情報太少,無法篩選。

這時他門上響起輕敲,佩姬推門進來。

「我以為你下班了。」她說:「我之前沒看見這裡有燈。」

「我小睡了一下。」史帝夫說。「妳怎麼還沒下班?」

佩姬倚著他的門,歪著頭、俏皮地撇撇嘴。「加班處理點文件,它們在我桌上都快堆得比我要高了。」

「真辛苦。」

女探員聳肩。「我覺得你也差不多,那是案子的文件?」

史帝夫點頭。「我剛看到法醫室的報告,他們認為莫托羅是他殺,而且可能經過藥物審訊。」

「藥物審訊。」佩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你覺得有可能是地下有人嗎?」

她說起了行話,這在情報圈子裡代表有間諜活動正在進行,史帝夫看得出她得顧慮,她那顆優越得大腦此時肯定正在考慮各項關連,鑑於她自己在加入調查局之前曾任職CIA擔任分析官,在此之前她是CIA代表駐英國單位特別連絡人,在那段阿富汗戰爭打得火熱的時候,她身為中東情勢專家受到不少重用,即便她當時還是個花樣年華的青春少女,也少有情報人員能如她這般敏銳。

調查局創建特別行動組是為了更有效控制、針對美國境內恐怖行動採取更直接與嚴格的行動,當時佩姬受邀來此,為他們建立這樣一個小組,那是在六年前,彼時女探員仍負責協調國際肩的相關連絡,以及FBI和CIA之間的調度,那時史帝夫便和她有過幾次合作,對彼此都印象深刻,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可能發展出一段超越友情的關係,但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內情。

佩姬沒對任何人說過,史帝夫始終選擇沉默。但看來祕密助長了友情加深,佩姬.卡特在結束了機動任務之後全心投入創建她自己的小組,兩年後史帝夫選擇退役,她對他賦予絕對的信任,延攬他做小組隊長。為此,史帝夫總覺得自己虧欠她良多。

「我們還不知道。」史帝夫對她說:「雪倫還在清查莫托羅的軍中關係,但他接觸過的人太多,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得完的。情報太少,我想我們不該望下結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佩姬微笑,有別於她在工作上的強硬,今晚她坐在史帝夫辦公桌前的表情相對柔軟。「你今天還好嗎?史帝夫?」

史帝夫不懂她突然這麼問的意思。「我很好,為什麼問?」

「今天是他的忌日。」佩姬說,她把手擱在膝蓋上,背靠著椅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因她直接提起這話題而有點措手不及的男人。「你總是在這天請假,為了我們都清楚的原因,然後今天你被叫回來上班,我看著你假裝自己一切如常,然後開始做這些大海撈針的文書作業。」她指指他桌上的一團亂。

「總得有人要做。」史帝夫為自己辯解。

「總得有人要做,那個人是雪倫,她才是這方面的專門人士。」她輕易地識破他拙劣的偽裝,看見他眼裡堆積起來的遲疑。「我再問你一次,你還好嗎,史帝夫?」

而被質問的人心裡肯定是有點怨氣的,他並不想承認自己並未將早上的偶遇從心中去除,但他相信自己也沒有表現的太過軟弱,或激動,或其他什麼得讓人前來關切的失態。但他知道她是好意,史帝夫告訴自己,佩姬是那個在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時候唯一一個肯告訴他他會被原諒的,而不是告訴他「那不是你的錯」的人,她是那個拉他出泥沼而不是堅持他得清洗乾淨的好心人。

他要是再對她有什麼怨言,那他也太忘恩負義了。

「我很好。」史帝夫說完,趕在佩姬還打算焦躁地打斷他之前說:「我遇到了麗貝卡.巴恩斯,她是巴奇的妹妹,她來看他的墓。」

佩姬安靜了下來,他知道她想嘆息,想喊喊史帝夫的名字,但她忍下來了,留了空白給他,史帝夫對此很感激。「我們聊了會,沒什麼不好的事發生,所以我覺得自己挺好的,佩姬。」

她還是有些憂慮,不過總算不再像方才那樣咄咄逼人。「她為什麼會挑這時候過來?」她問。

「她母親過世了。」史帝夫告訴她。

佩姬嘆息出聲。「我很遺憾,史帝夫。」

他搖搖頭,沒打算說什麼。「別擔心我,佩姬。」他告訴她。「我走過來了,不是嗎?不會因為妳一個不注意就再跌一跤。」

佩姬對此別有意見,她噘起紅唇來,「如果哪天你肯在下班之後去喝一杯、交個朋友,或是去約會,那我才會同意你這麼說。」她瞪著他。「不需要我告訴你局裡有好幾個女孩子對你感興趣,但顯然你是座難以攻克的堡壘。」

「我覺得我自己沒什麼護城池之類的。」史帝夫乾巴巴地打趣道。「我還有其他事可忙,佩姬,約會什麼的恐怕得排後頭些。」

「喔,是嗎?」她撇撇嘴。「那麼睡眠排在第幾位呢?」

顯然她不打算放過史帝夫,除非他做出妥協,他也該是時候戰略性撤退了。「我現在就把它排到第一位。」他說。

「你最好會,而且最好現在就回家,史帝夫。」她說,接著起身離開他的辦公室。










史帝夫知道要是他答應了佩姬,那麼他最好乖乖聽話,尤其他知道她上班的時候一定會去保全辦公室查他的門禁卡記錄。

他回到公寓的時候才剛過十二點,他抱著那箱文件——是的,史帝夫最後還是把它給帶回家來了——推開屋門的時候沒有特別放輕腳步,反正裡頭也沒有人。

公寓不大,但裡頭的傢具少得差不多夠滿足基本生活需要而已,所以它看起來還挺寬敞,至少對一個人住的空間來說是如此。一進門就能看到客廳和落地窗,再走幾步就能看到右手邊的開放式廚房,還有擺在那兒,史帝夫卻沒使用過多少次的單人餐桌,而這幾乎就是整間公寓的一半空間了。所以,當史帝夫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時,只花幾秒鐘時間就掃過整間房子。

他什麼人也沒看見。但頸後那股戰慄感依然揮之不去,這是種直覺,長年出生入死的軍人直覺,聽起來有些荒謬,但它救了他好幾次,所以史帝夫從部會等閒視之。他放輕腳步和呼吸,繞過充當隔間的櫃子,始終警戒著,慢慢將佔著他雙手的文件箱放到那張單人餐桌上。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道細小的貓叫聲。他呼吸一緊,但又很快放鬆下來。

「喔,是你啊。」他輕聲說,盯著那隻從臥室裡走出來,就在燈光和陰影交界處停住坐下的黑貓,牠的毛色給了牠很好的掩護,牠看起來就像一團僅能分辨出輪廓的影子,只有瞳孔像兩盞水銀燈般反射著光,顯得有些滲人。

史帝夫從戒備的姿勢站直起來,再一次環顧整間公寓,那股讓他汗毛直豎的感覺消失了。他嘆口氣,繞到開關邊開了燈。貓因突來的光亮瞇了瞇眼,低低叫著表示抗議。

「你今天又是怎麼進來的?」

牠走到餐廳裡,跳上桌子,對那箱牠沒看過的東西又聞又蹭。史帝夫一走過去,牠又立刻跳到地面,跟他進廚房,坐在那個放了個碗的小角落,抬頭望著史帝夫。

「好吧,你餓了。」史帝夫了然地嘆口氣,拉開櫃子抓出裡面的乾糧袋子為牠加滿。

這隻黑貓大概從兩年前開始出入史帝夫的公寓。說實在的,他不知道牠到底怎麼找到方法進來,但好像只要有扇窗沒有鎖,這隻巧妙的黑貓就是有辦法神通廣大的出現,然後霸佔史帝夫沙發上的一個角落睡覺,後來,牠還佔用了一個碗,也找到方法讓史帝夫在櫥櫃角落存了包給牠的食物。

搬到特區這三年多來,這大概是讓他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為家裡添最多東西的原因了。現在那隻貓還有條專屬毯子和牠在史帝夫臥室裡的小窩。

不 過史帝夫可不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養著牠,黑貓總是來去自如,在一開始的那個月之後,史帝夫縱使不會特別給牠留門,卻也總是不鎖窗。他們應該是——怎麼說 呢?共享這層公寓?史帝夫不介意他不在的時候讓貓進來睡一小覺、吃點東西。當他在的時候,貓也不介意打聲招呼,陪他在客廳坐一會。他們就像這樣,兩個在生 活裡無所歸屬的傢伙,偶爾在同一個地方休息作伴。

貓對他叫了兩聲,又輕又柔的如同低語,低下頭開始吃飯,史帝夫蹲在旁邊看牠,伸手搔搔牠的後頸,貓咪靠著他的手蹭回來,邊喀哩喀哩地大嚼乾糧,邊從喉嚨裡發出響亮的呼嚕聲。

史帝夫低聲笑了。為牠毫不做作的示好與信任。

「希望你過了愉快的一天。」他對牠說。「因為我的可不怎麼樣。」

貓瞧了他一眼,沒反應,繼續埋頭苦吃。

史帝夫咯咯輕笑。決定不去吵他今晚——或者說今早唯一的夥伴。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滿滿一大杯,不加冰也不加水,端著那杯今晚他賴以維生的酒和那箱文件,坐到沙發上。

他沒開大燈,只擰開桌邊的立燈,讓它灑下一片過於銳利的暈黃光芒,只圍繞著他坐著的那片沙發和他的文件。

史帝夫抿著酒,它滑過他食道的灼熱激醒了他一直有些困頓的頭腦,他把酒杯擱到茶几上,打開文件箱。他把蓋子放到一邊的時候手指碰到他今天上午衝回家開車時隨手擱在那裡的素描簿。

他的看著它靜靜地躺在那裡,黃色燈光覆在它上頭好像一股特別的暖流,但那溫暖並沒有特別進到史帝夫眼裡。他看著它的樣子很柔軟,卻比外頭的夜色還涼。他咬了下嘴唇,把蓋子直接擱在素描簿上,開始從箱子裡翻出文件,繼續他在辦公室沒完成的部份。

那隻黑貓吃飽之後,踏著輕巧的步伐晃過來,長尾巴高高豎起,在牠走動間隙友善地輕輕彈動。牠踩過史帝夫赤裸的腳,冰涼的肉墊踏在他腳背上的感覺讓史帝夫忍不住扭動腳趾。牠朝他低喚,又在史帝夫伸手想摸摸牠時避開。

黑貓扭著屁股跳上桌子,端詳了那箱文件好一段時間,最後似乎看不出它們和牠有什麼關連——事實上也的確沒有。牠失去了興致,繞到另一邊,對被史帝夫棄置一旁的蓋子更感興趣。

牠跨進去,在裡頭繞著圈子找到舒服的角度之後趴下來,將臉頰靠在蓋子邊緣好就這樣盯著史帝夫。

史帝夫在牠又大又圓的烏黑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影子,它們扭曲成一個沒有那麼生硬的樣子。他朝牠笑,「看來今晚只有我跟你了,兄弟。」

貓大大打個呵欠,半迷濛半溫柔地盯著這個和牠共享一個空間的男人。

很長一段時間,安靜的空間裡只有偶爾紙張翻動的聲音,聲音凝滯著,空氣也是,好像時間在這兒像在流沙裡拖著腳步的旅人一樣走得緩慢。史帝夫垂著頭、彎著背,埋在一份份文件建構起的關係網裡,這網絡錯綜複雜,牽連人物甚廣,有些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名字,有些是連史帝夫也曾耳聞的高官將領。誰也沒料到一個中尉軍階便能拉出這般複雜的人際關係,而關係底下還有關係。

湯姆.莫托羅恐怕才是這層龐大牽連裡一個普通的小人物。在埋首文件工作越久,史帝夫越能肯定這一點。他是個優秀的軍人,這點毋庸置疑,史帝夫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有這般熱情一頭栽進這些由文件、資料、人際關係張成的流沙盆裡,時間已經被他拋在腦後,他在裡頭扒挖著牽連,像地鼠掘土那樣不放過任何細小的鬚根,期望順著它們能找到真正的果實。

而終於,在天際微亮的時候,他找到了兩個名字。

彼德.坦普森,還有凱文.喬森。這兩個名字在整張大網裡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筆,但偏偏正是這輕描淡寫的一筆露了餡。二零零八年底,湯姆.莫托羅再次被調往阿富汗,那時他和這兩人在同一個小隊,另外還有兩個人。史帝夫看過他們,,在莫托羅的私人檔案裡,那是一張他與他同袍小隊的合照,在阿富汗滿是黃沙的土地上。就是這個小隊。

記錄裡他們沒有出個任何一個任務,他們在當地的工作是看守檢查哨,做預備武力支援。這安排頗有些奇怪,史帝夫查閱這幾人的檔案,全都是身經百戰的優秀戰士,但上頭卻派他們去守門。不過史帝夫打開電腦連上資料庫,查閱那段時間在檢查哨的名單裡,卻沒看到這五個人的名字。

他們的個人資料都顯示他們人在阿富汗,但在駐地的名單上,他們卻像鬼魂一樣不存在,或者說消失了。

史帝夫順藤摸瓜,在搜尋引擎裡依序輸入其他人的名字,有一人還在軍中,三人退役,其中一個在一家私人軍事公司裡任職,從職業軍人變成私人傭兵。這不足為奇,但另外兩人,坦普森和喬森,顯然就沒這麼好運氣。

當他看見這兩人的死亡報告,他想起了那張被塞在提墨西.韋伯車窗上的那張警告字條。他深入查閱相關檔案,發現凱文.喬森半年前死於車禍,彼得.坦普森死於用藥意外,他們過世的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月,調查坦普森命案的警官在他的報告上寫下了法醫懷疑死者有自殺可能性,他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這基本排除了他殺可能性,加上坦普森的確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他的鄰居都能證實這點,他脾氣暴躁,經常酗酒,而他那隔音極差的公寓也常讓他們聽見他在半夜裡哭喊什麼,他的行為讓他被一份工作開除之後就再也找不到另一個。

這些死因看起來相當普通,普通得太簡單,任何人看到都不會懷疑其中有鬼。不過史帝夫看見了不同的觀點,他認為這世界上沒有巧合,只有碰巧牽連在一起的事情,它們會指出一條路,或許隱蔽,但確實存在。

史帝夫打開電子信箱,將相關資料分別寄了一份給佩姬和雪倫,信件中同樣指示了他希望繼續追蹤的部份,比如莫托羅在阿富汗的小隊失蹤了整整半年時間究竟去了哪,再比如深入追查凱文.喬森與彼德.坦普森命案,他深信關鍵必定在這當中。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來伸展自己因縮在沙發和桌子間而僵硬彎曲的身體,瞥見牆上時鐘,已經是早上五點了,他整晚沒睡,但精神卻出奇的好。那隻黑貓大概在史帝夫埋首文件工作的漫長時間理睡足了覺,就離開了,文件箱的蓋子裡還有幾根黑色貓毛作為牠曾待過這兒的證據。

史帝夫收完文件,決定好好洗個澡再準備去上班,於是揉著僵硬的脖子一路走進浴室。熱水舒緩了他因睡姿不正造成的肌肉痠痛,也讓他清醒了些。他帶著一身沐浴過後的清爽換上新襯衫和長褲,就在他找外套的時候,他聽見一絲不尋常的響動。一開始,他以為是那隻貓,但隨後緊繃的寂靜讓他後頸發麻。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打開床頭櫃的抽屜,他的備用槍放在那裡面。

不管外頭是什麼人,肯定都是專業份子。戰場訓練出的經驗直覺使他立刻停止思索可能對象,讓軍人本能接管他的行動。他迅速判斷情勢,臥室通往客廳的走道只有短短五步距離,走三步就有暴露可能。他背貼著牆,蹲低身體,握槍平舉,調勻呼吸。一步、兩步,第三步踏出時他已能看見對方。

那不速之客毫無動靜,史帝夫心裡冒出疑惑,端穩槍口指著對方。坐在他沙發上的是個嬌小的紅髮女人,她看起來不足五尺高,身體纖細得像隻蜂鳥,捲髮簇擁著那張小且豔麗的臉蛋,看上去人畜無害。

顯然,她早已知道自己被屋主發現,但這沒對她造成影響。她把一條手臂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裡拿著他的文件閱讀,神情輕鬆自若,若不是史帝夫百分之百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樣一個人,他甚至會以為她是被邀請而來,而非非法闖入。

「放輕鬆,我可不想跟你打。」女人說。終於,她放下文件,抬頭看向史帝夫,無視威脅性十足的槍口,朝他一笑。深濃的眼線勾勒出她貓一樣的綠色眼睛,只可惜裡頭半絲真誠也無。

雖然知道對方暫時沒有動手的意思,史帝夫也不打算因此放鬆警惕。「妳是誰?為什麼闖進我家?」

女人聳著肩,「我知道你在FBI工作,羅傑斯探員。」她說:「我和你是同一邊的,所以你可以坐下來,讓我們好好談談嗎?」

「為什麼?妳到底是誰?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娜塔莎.羅曼諾夫。」對方說。「CIA探員。」

史帝夫眉間的溝壑更深了。「CIA探員闖進我家裡鬼鬼祟祟的要幹麼?」他問。

娜塔莎不答反問,她抽出史帝夫桌上文件裡的一張照片,啪地舉到面前。「你又為什麼要調查這個人?」

史帝夫只是瞪著她。

紅髮女性笑了。「你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問你什麼蠢問題吧?你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羅傑斯。」她說著把掛在腰間的德林加掏出來放在桌上,舉起雙手。「現在我沒有武器了,所以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這事嗎?」

他們僵持了幾分鐘,史帝夫看著桌上那把槍,又看向坐在他沙發上,而且似乎不打算離開也不打算讓他離開的女人,決定暫且妥協。

「好吧。」他拉來扶手椅,在沙發對面坐下。「告訴我個好理由讓我不以擅闖民宅的罪名逮捕妳。」

娜塔莎興致盎然地挑起嘴角,就像這是個有趣的笑話。「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查彼得.坦普森的原因。」

「他是我一件案子的關係人。」史帝夫說。

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你知道他已經死了吧?」

「所以才要查。」

「你案子的死者是誰?」她問。

史帝夫已經不想費心去詢問她怎麼知道自己辦的是樁命案。「湯姆.莫托羅。陸軍173空降旅,彼得.坦普森是他那個小隊的長官。」說完,他冷冷瞪著娜塔莎。「現在輪到妳了,為什麼CIA會關注這個案子。」

女探員聽出他的陳述,而非疑問。娜塔莎歪了歪腦袋,盯著這名高大、看起來太過正直的金髮男人。「我能告訴你的,取決於你能告訴我多少,羅傑斯。」她語帶保留地說:「現在我只能告訴你,你為了這案子挖出來的人碰到了網子裡的幾條線,你可能不會想把那整張網子都扯出來。」

「妳怎麼知道我不會?」史帝夫反問。

「即使賠上事業或是同伴?」她輕描淡寫地說。對面男人的表情雖然沒什麼改變,但他眼裡有什麼鬆動了些。她知道自己觸到了關鍵。

「正義需要被伸張。」史帝夫不會蠢到聽不出對方話裡的警告,但還只是警告,而非威脅。他試探著再進一步。「如果妳和妳的老大想要我合作,就得有點共享精神。」

娜塔莎聳肩,將雙臂在胸前交叉起來。「我同意這一點,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羅傑斯探員?」

看狐疑漸漸爬上史帝夫的臉,娜塔莎朝他笑笑,從沙發上站起來,拿回自己的佩槍別回腰間。

「紅屋行動。」她說。「確定自己挖得小心些。」

留下這句叮囑,她直接走出大門,離開史帝夫的公寓。







娜塔莎.羅曼諾夫敢肯定她這一踏出門,後腳史帝夫.羅傑斯就會連絡他的小組,打探起她的名字,還有她留下的任務代號。

她 往樓梯走,邊踏著輕盈的腳步下樓邊豎起外套領子、拉上拉鍊。她扯下手腕上的橡皮筋盤起頭髮盤起,又掏出一團駝色圓球,展成一頂無邊軟呢帽,戴上去藏好頭 髮、將帽子壓低到眉毛上緣,豎起的外套領子和帽子掩去了她長相的大半醒目特徵。她走出公寓大門,丟了顆口香糖進嘴裡嚼著、跨著大又急的步伐融入人群中。

娜塔莎戴上耳機,壓著肩膀、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裡,像個隨處可見、因熬夜而無精打采的年輕人,也像所有站在馬路邊等紅燈的行人那樣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

「我搞定他了。」她說,尾音消失在口香糖泡泡破掉的聲音裡。「不錯的男人,老實說。他會順著那條線查下去,希望不會碰到什麼鐵板。」

「我們會搞定的。」耳機裡傳來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聲音,是那種音樂會終場休息時你會在大廳裡聽見的聲音,談論著李斯特或蕭邦,而不是在一副安全加密的通話線路裡,談論謀殺與國家機密。「搞清楚FBI介入的原因了沒?」

「誤打誤撞?」女間諜繼續跟著人群往前走,如同被潮流掩蓋的小人物,跨過繁忙的斑馬線,同時關注周遭動靜,直到她離開目標人物所住的街區,轉往地鐵站。「他們手上有個命案,湯姆.莫托羅。希望你覺得這名字耳熟。」

「我正在盯著他呢。」男人說。「他是成員之一,狙擊手。」

她又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啪地一聲在舌尖上彈開。「不管他們在搞什麼花招,顯然已經急得跳腳了。」她說。

「或者火燒屁股。」對方難得打趣一句,娜塔莎挑起一邊眉毛。耳機裡的聲音又說:「在妳搞定好好先生的時候這裡也出了點小狀況,巴頓去追燈外的人了,我需要妳回來看好燈下的人,娜塔莎。」

「什麼狀況?」

「傑西帕.西維爾死了。」

「西維爾?」娜塔莎停在轉角,低頭察看手機,新簡訊上頭有個加密過的地址,她迅速掃了一眼,刪除簡訊、將手機塞回口袋裡,掉轉方向,往街邊的斑馬線走。「搞清楚是誰幹的了嗎?」

「不清楚。」那聲音又補充道:「但我覺得妳應該會想看看現場。」

女間諜低哼一聲,「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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